4
“晚饭没吃好，吃点水果总可以吧。”妈端着一盘切成块的水果进到了我的房间。
这是我回到娘家的第四天。自从上次令砚寒喝醉之后，我便再也没有回去过。
“先放那吧。”
我坐在床上无力应了一句。现在的我白天除了还能给学生讲讲课外，其余时间便是像现在这样发呆。而我脑海中却总抑制不住的想起砚寒那日的发狂摸样及他说过的醉话。以前的他无论再怎样生气和愤怒，都不至于打我骂我，更不会像那天一样真心想要掐死我。他当时那双溢满杀气的眼睛，至今都使我有种说不出的胆寒。而他更让我失望甚至伤心的是，妈和爸在得知我被打的第二天便怒气冲冲的上门与他理论，可他却是一副无所谓的冷漠态度。而在与他分开的这段时间里，他也从没找过我，甚至连电话都没打过一个。
妈见我一副怔怔摸样，在旁边不断的攒动双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无奈表情。我知道她是怕再说一些烦我心的话，因为此事一出，加上表姐说出了三年来砚寒对我的种种，他们便已经多次劝我离婚了。
此时，屋子里很静，有种凝滞的味道。
我的手机再一次响起。妈顺势接过一看，又是那已经显示过多次的名字。
“接吧，别到时候真有什么急事。”
妈把手机递给我后，只轻叹口气的出了房间。而我犹豫的看着屏幕上闪现着穆隽的名字，放在通话键上方的手指却一直半悬着没有放下。
外面的世界似乎正在酝酿着欢乐的浓意。临近圣诞，各家大大小小的商铺橱窗上都喷出了圣诞老人以及相关饰品的彩雾喷画。而一些有情趣的老板，还在窗边上装饰了几串闪闪发亮的彩色霓虹灯。想来外界一片混沌的黑暗，也只得凭借这一扇扇发亮的透明窗来分辨天地。而匆匆的人们似是对这种融融的和乐景象不屑一顾，他们只是缩着头，哈着腰，口中喘着白气的从这一扇的黑暗走向另一扇的光明，又从另一扇的光明走向再一扇的黑暗。
那家西餐厅的橱窗前早已印下了穆隽的身影，他一面朝窗外焦灼的探头望去，一面频繁的看着自己左手上的那块腕表，表情显得与这温馨的氛围格格不入。
我伫立在餐厅门前，用手再一次整理了一下脖子上遮掩淤青的围巾，拽了拽右手腕上白色大衣的衣袖后，便沉口气的走了进去。而穆隽见我进来，离我很远就站起了身。他着急的上下打量着我，眼中透出了深切的担心。
“你还好吧？令砚寒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我在听到砚寒的名字时不觉一愣。穆隽之前在电话中只一味的说要见我一面，没想到他却是为这事而来。而我又疑惑于他是如何得知的，因为此事我只告诉过父母和表姐，而他们自是不会声张。我本想向他问明消息来源，却也觉得这是无关紧要的自讨没趣，便没应他的话，只是垂着眼轻轻的摇了摇头，和他一起相对坐下。
“你没事就好。对不起对不起，这事都怪我，要是没有我的话，夏文秋也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来。”
“夏文秋？”我顿时抬起眼，疑惑的看着他。
“对……，”穆隽犹豫了一下，“她昨天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包括她去学校找你和去令砚寒公司找他的事情，她都主动向我说了。”
我瞬间吃惊的睁大了双眼。
“什么！她，她去找他？”
“这点你可能不知道。上个星期五，她去了令砚寒的保险公司，把咱俩每周六见面的事情都告诉了他，而且，还……”
“而且什么？”
“而且……她偷拍了咱们在一起喝咖啡的照片，还把照片……拿给令砚寒看了，想警醒他，让他好好看住你。”
我如挨了一记霹雳般瞬间坐直了起来。
“什么！她怎么能这样！”
“对不起，她这种人一向就是不可理喻！以前她也对一些和我关系还不错的女同事做过类似的事情。”
我怔怔的看着一脸带有厌恶神情的穆隽，心里繁乱的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昨天听她说后，就担心你会出什么事，但我又怕给你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没有给你打电话。直到昨天我看见你从学校出来后往你娘家的方向走，才知道你和令砚寒之间的误会可能严重了。”
“……难道，难道他那天是因为这个才……” 我愣了半响，恍然的瘫靠在了椅子上喃喃道。
“怎么？难道你不知道是这个原因吗？”
“我不知道。他那天晚上喝了好多酒，上来什么也不说就发狂似的想要掐死我。”
“什么！他，他要掐死你！”穆隽惊讶的看着我，流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这，这不可能吧。”
我微微的摇了摇头。
“我到现在还记得他那日看我的眼神和说过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有种可怕的感觉，我觉得的他好像真的想要杀了我。”
“他？怎么会！他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他说我是杀人犯？和他们……一样，都是杀人犯，说我早就该死。”
穆隽听后冲我连眨着眼睛，一脸的又气又笑。
“杀人犯？什么杀人犯？什么他们？”
“我不知道。”
“这都是些什么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我看他简直就是喝多了胡说八道！”
“他还说这些年留着我，就是觉得我还有用。剩下的我也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后来他就一直重复的说要杀了我，要杀了我。”
“可，可事情再怎样也不会到这种地步啊？他到底发的什么火？”
我表示不知道的摇摇头，“但要不是那天我情急的打了他一巴掌，估计我就真的被他掐死了。”
“我看他简直就是疯了！夏文秋的鬼话他居然都会相信！他这么做就是对你的不信任。”穆隽气愤之下，狠狠的用手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瓷具都跟着震颤了起来。他插着双臂靠坐在椅子上，胸口一上一下的快速起伏着。
“令砚寒。”穆隽轻笑了一声，语气中透着不小的轻慢。“怪不得连夏文秋那样不可理喻的人都说他不可理喻。”
“夏文秋？”我疑惑的看着他。
“具体的她也不愿告诉我，只跟我说她从来没见过像令砚寒那样想问题的人—”他话还未落，便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短暂一怔，急切的将目光投向了我。
“那他那天有没有伤到你？”
我听后一愣，下意识的便把搭在桌子上的右手放了下去。
“还好。”
我微微的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而就在短暂的沉默后，穆隽却突然站起来抽掉了我颈上的围巾，使我的脖子瞬间感到了一阵寒意，而上面一道道铁青的於痕也瞬间如释重负般的显露出来。
“这就是他那天掐的？”
我有些为难的一时不语。而我听的到，此时穆隽的鼻中正喘出的一声长长的压抑气息。
“我去找他。”
“别去！”
穆隽刚拿起大衣站了起来，便被我急切的呵止住了。他在对面凝视着我，虽然我们谁也没再说些什么，但我从他看我的眼神就能得知，他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他在冷静了一下后，便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懑懑的坐回到了座位上。
我们就这样相对的沉默着，耳畔跳动着一个个轻快欢乐的音符。而许久，穆隽才发出了他那极其不和氛围的深沉声音。
“那你打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