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真的要回江西？”我停下脚步，站在学校的花园小道上有些惊诧的看着姐问道。
“嗯。”
“决定了？”
“决定了。这几天我试着到学校讲课，可我发现我真的做不到。我害怕面对这里的学生老师，害怕听到他们私下的谈论。只要我在这里一天，就总能想起那个晚上，那个河边，想起郭主任，想起最近她老婆来闹事的情景。”
说起郭主任的老婆，她在听闻丈夫的噩耗后便马上从烟台赶了过来。但在了解案情后，她却不分青红皂白的找姐哭闹，情绪激动的说姐是杀死他丈夫的凶手，而我也没有逃脱她的毒口，被他侮辱成了是勾引她丈夫的小三。而姐本就对郭主任心生扭曲的愧意，所以她为了息事宁人，便按照相关法律条款支付给了她一大笔赔偿金。不过让人略感欣慰的是，这起案件的风头似在逐渐褪去，警方和陶队长那边这几日没了动静，看样子他们应该是打算结案了吧。
“姐，你别想太多了。”我试图安慰她道。
姐摇了摇头，“我现在的这种状态根本就教不了书，而且我也根本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熙熙，要不你也跟我走吧，学校现在对你的流言也很多，你和我一起离开南育，离开砭城，到别的地方再去找份工作。”
“可是……”我有些为难的看着姐，而她在怔怔的看了我一会后，便也明白的垂下了眼睛。
“算了，你和我不一样。反正我一人在这里也没什么可留恋的，倒不如自己回老家去看看。换个环境，也许可以重新开始。”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今天刚买的票，下周一就走。”
“这么快。”
“熙熙，姐劝你，即便你不离开砭城，也不要在南育当老师了，这里实在太可怕了，你还是尽快去别的地方找份工作吧。”
看着姐已被吓到精神如此脆弱，我的心里产生了几丝动摇，但却仍有些模棱两可。
“这个……我会考虑。”
“还有，我为你想过了，我这一走，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回来，家里的房子我也打算买了换点钱。所以……”姐严肃的看着我，像是要嘱咐我一件重要的事。
“你不能再选择逃避了，你和令砚寒之间的事情必须解决。我刚才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叫他今晚来接你。你和他之间必须要好好的谈一谈了。”姐说着，便轻轻的用手捋过我自然垂在两侧的头发，面上露出了担心的忧愁。
“姐是真心希望你过得好，你们之间要是实在无法挽回了……还是趁早放弃吧。”
2
被砚寒接回家的这几日，他与我一句话也没有讲过，依然安之若素的做着自己的事，我也是赌气的没有理他，俩人便又这样陷入了无止境的僵局中。而我也渐感这几日的精神状态越发不佳。白天给学生讲课时有些语无伦次，开门时选错了钥匙，本想在家做一下给学生出的期末考题，却又把卷子落在了办公室，而更让我感到自己精神混沌的是，超市前几个月食盐减价，我本趁着便宜买了两包，记忆中应是将另一包留在厨房的橱柜中备用，而如今却不见了。
看来或许是这几日精神压力大的缘故。在外听着别人的闲言碎语，本就是一肚子的委屈，回家不仅无法向砚寒申诉，还要与他保持这样痛苦的冷战。这种日子真的是太折磨人，简直要把我逼入绝境。而我也承认，现在的我已经开始有了想要与他离婚的念头。
可人就是一种奇妙而复杂的生物，尽管有一个人对自己这样的冷血残忍，但心底终究还会牵挂着几丝他昔日的温存。我无数遍恨过自己的懦弱，可我至今仍没有勇气要决绝的跨过这最后一道防线。
而某日晚上，当我再也无法忍耐他冰冷的沉默后，便愤愤的来到了客厅，站在了悠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砚寒面前。
“砚寒，我想……我们之间该好好谈谈了。”
“怎么？终于受不了了？” 他并没看我，只是看着前面的电视说道。
“对，我没有你沉得住气，我是受不了，再也受不了和你这样反反复复的闹矛盾了。我今天就是想给你机会，想听听你对上次那件事的解释。”
“你不必给我机会，我不需要。”
“你什么意思？你背着我在外面做出那种事，难道连个解释也没有吗！”
嘈杂的背景声一下戛然而止。他用遥控器关掉了电视，插着双臂站了起来，略带些不耐烦的看着我。
“这种事本来就没什么好解释的。你要是受不了可以接着走，不过这回你表姐那是去不成了，那我要想想看你还能去哪儿？嗯……穆隽家怎么样？”
我怔怔的看着一脸怪笑的他，心里已不知道是何感觉，只觉鼻中渐渐泛起了酸。而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他面前装坚强，眼中含的泪水本要夺眶而出，但却被我硬生生的忍了回去。我不想再见到他的样子，只这样压抑着内心强大的悲痛，故作镇定的转身摔上了自己卧室的房门。
3
昏昏噩噩的不知是什么时候，只听得床头的那支催促晨起的闹钟被人按了下去。卧室瞬间打开的白炽灯，晃得我头生生疼痛。我感觉一只冰凉的手轻抚在了我的额头上，我没有睁眼，只听得了一声闷闷的喘息。我发冷的攒在被窝里，感觉周身酸痛的提不起一丝力气，口鼻中呼出的热气也一阵一阵的喷到了被子上。
“给。”恍惚中，我听到了那熟悉又冷静的声音。
我勉强睁开了双眼，看见砚寒正举着一只体温计站在我床前。而我只僵硬的攒了攒身子，不想领他的情。
“……那要不要我叫你爸妈来亲自照顾你？”
他的语气很冷，话更是像冰箭一样刺中了我的要害。我虽是心有不服，但在与他僵持片刻后，也只能不甘心的接过了体温计。
测完体温，他读数后表情只沉了一下。他在严肃的看了我一眼后，便去厨房烧了热水。我在卧室里躺着，却能听得见他在各屋中的动静。水开的壶鸣渐渐响起，那沉稳的脚步声便由阳台方向及近的迈到了隔壁。他“啪”的一声关闭阀门，向杯中注入了热水。而不知为何，从这之后厨房中却一丝他的动静也没有了。我在一墙之隔的这边躺着，也只能间或的听得一些如蚊虫般细微的，像是药片在瓶中滚落的声音。而这淅沥的响动在我听来却并不陌生，那是一种我偶尔会在他身上听到的声音。而依他的解释，那是他兜中习惯备着的那盒口香含片。
等待了很久，他才缓缓的走了过来，左手捧着两颗白加黑的黑色药片，右手紧抓着一杯热水停在我的床前。我难受的从床上支撑起来，他把药递给我后，似有些迟疑的将那杯壁上还带着白雾的热水缓缓的推进在了我的面前，而正当我恍惚的伸手想要接过时，却不知怎的滑了手，玻璃杯直线的掉落在地，“啪！”的一声瞬间破碎开来，里面的热水顿时飞溅的到处都是。
我心里顿时惊了一下，慌慌的怎也不平静。我怪罪自己竟会这样的手笨，便在床上想要抚下身收拾这支离的残局。
“我来吧。”
他的声音透着机械的死寂。他没有看我，只是先于我的缓缓蹲下身去，一片一片的将地上的玻璃捡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手心中。
他只这样默默的拾着，背对着我，一句话也没有说。
过了很久，他左手上已经捧满了一大把还挂有水珠的透明碎片。他半蹲的直起身来，慢慢的坐在了床上，视线无精打采的落在斜前方的地上，眼神中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呆滞。看到他这幅欲言的摸样，我心里顿时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咱们离婚吧。”
沉默了许久，他的嘴唇轻微波动了一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