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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十四章、命纠缠

  午夜,凛冽的寒风渐歇,阴消阳长,薄雾弥散古城大街小巷,颓树稗草渐缀银霜。

  正值人们都沉入梦乡、颠倒迷离之际,夜酩却是从中醒来。

  不知是幻觉还是臆想,在意识尚且朦胧之时,他就感到眼前一片红光耀眼,有股清凉之感在眉心缓缓流转,好似头颅里有块坚冰正悄然消融,化成汩汩温润之气灌顶而下,渐渐充盈中脉,又沿着经络一路溢散开去,渗入冰僵的四肢百骸,只叫人觉得浑身微麻。

  而随着知觉缓缓复苏,眼前细节越变越多,他先是“看到”有很多细小发光的晶尘围绕在身体周围,似一团凝雾,又“看到”朦胧的红光渐变成一根烧红的铁针,悬在他眉心前一尺,正缓缓朝他逼近,针尖上还不时有火花迸现,噼啪作响!

  发光的晶尘很像刚刚在祭台水池下看到的闪光游丝,他又使劲眨眨眼,这回看得更加真切,发现这些晶尘彼此之间似有着某种隐而不见的联系,火针每前进一点,都像是戳破了一个看不见的膜,会有一些晶尘随之破灭消散,但针尖前的晶尘难以计数,任凭火针再尖再热,一时都无法冲破这些阻碍。

  突然间,火针前端又是一闪,发出“咔嚓”一声脆响,竟瞬间断成两截,紧跟着便是一声闷哼!

  夜酩骤然一惊,他听出那是他爹的声音,眼前景象又是异变,才真正睁开了双眼!

  幽暗烛光中,张老铁不知何时已坐在炕桌对面,形象有些狼狈,周身好似刚被烟熏火燎了一番,棉袍上尽是烧洞,脸上如同涂了炭,眉毛和胡子也都打着卷,但眼神依旧冷冽,正一手掐决胸前,一手并指御剑,以一柄差不多有普通匕首长短的红色小剑,直抵在他手中的陨月刀锋之上,剑锋前火花四溅不断。

  夜酩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爹显露此番修为,顿时惊异的瞪大眼睛,可紧接着他却发现有些不对劲,他爹前伸的手臂在微微颤抖,冷漠表情中隐隐透着一丝痛苦,指尖前那柄小剑上散发的红光越来越暗,而他自己手中的陨月刀上的幽蓝火苗却愈发高涨。

  噗!张老铁忽然喷出一口鲜血,指尖气劲一散,红色小剑霎时失去控制,如一片薄冰掉在炕桌上,摔的粉碎。

  夜酩见状大惊,方才如梦初醒丢下手里的刀,欲扑身上前,身体却是猛然被定在原地,低头看时才愕然发现整个下半身竟不知何时已结满冰霜,被冻成了一个大冰坨。

  “这是什么情况?”夜酩心中骇然,又用力晃晃头,“难道这还是一个梦?”

  张老铁仿佛能听到夜酩的心声,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用轻缓却严肃的声音,道:“不要妄动,闭识内观,无论再看到什么都不要去管!”

  夜酩听到张老铁的吩咐,虽然心里很焦急,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有一点他却可以确定,他爹定然是为了救他才会受伤,于是迅速闭目收敛心神,然而这一睁一闭之间,他再次所见景象已然和刚才完全不同!

  红光消失之后,那些萦绕在他身边的晶尘似再无制肘,不再如同一团凝雾,而是变得翻腾涌动如同沸水,有越来越多的晶尘从虚空中冒出,围着他形成一个冰雪漩涡,让他感觉就像置身一场暴风雪中,寒风如刀割在皮肉上,虽不见滴血,却在一点点削弱他的意志,带走身体里的热量,他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但他坚信他爹绝不会害他。

  说来也怪,便是在他不再去理会那些晶尘,只将心神放空之时,肆虐的暴风雪却渐渐停歇,开始如同雪花般下落,缓缓没入虚空消失不见,最后只在空中留下一圈圈细小难辨的涟漪,与此同时,融融暖意也逐渐回归身体。

  ……

  一柱香后,张老铁的声音再次传来,“好了,赶紧换身衣服,都过去了”

  夜酩听到呼唤,缓缓睁开双眼,只看到他爹已拿着陨月刀下了炕,朝着门外走去,他又低头看看全身,冰霜已然消融殆尽,他的棉衣却也从里到外都被冰水打透,好似刚被人从冰窟窿里捞出来一样,衣角上还挂着冰碴,他迅速退下衣裤,又从炕头的木柜里找了身换洗衣物穿上,顾不上收拾残局,便下地穿鞋跟了出去。

  张老铁站在院落当中,端详着手中拿着陨月刀,看夜酩从房出来,眼神中非但没有惊喜,反而透着一抹忧虑,“现在陨月祭炼初成,想必你刚才已经去过那里,我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只想告诉你,你如今修行尚浅,尚不能自由驾驭这神器,以后万不能轻易以血祭刀,否则被刀所御,后果将不堪设想!”

  夜酩听张老铁这样讲,眼眸瞪得很大,完全忽视了这句话的重点,急问道:“爹,你去过那里?那是什么地方?”

  张老铁缓缓摇头,“我没进过那里,只知道那是一片残世界,名曰钩月玄境”

  “钩月玄境?”夜酩莫名其妙,“隐藏在陨月刀里吗?什么是残世界?”

  张老铁将手中的刀递还给他,眼神有些意味深长,道:“残世界便是世界的碎片,因果不可知地,钩月玄境在九州大陆的西极,那也是你来的地方!”

  “我…来的地方?”夜酩错愕,思绪飞速旋转,却是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张老铁微微点头,又仰头望向西边的天空,道:“当年我便是在玄境之外找到的你,那里千里冰封,常人更是无法生存,所以你只能来自那里面!”

  夜酩觉得脑子有些混乱,问题越来越多,困惑道:“我刚才感觉好像是被一股力量吸入了陨月当中,那地方怎么会在什么西极?”

  张老铁淡笑道:“常人如果想要进入钩月玄境需要跋山涉水,历尽艰险,但你是陨月的拥有者,神魂来去万里,不过旦夕之间!”

  夜酩听得惊奇,按照他的感觉刚才经历的一切像极了一场梦,却不知道自己竟然是借助神魂来去万里,这让他觉得很不可思议,不过眼下这些都不是主要的,他还有很多疑惑待解。

  “那什么是世界的碎片?因果不可知之地?”

  张老铁很是无奈,他知道夜酩好刨根问底,只得沉思片刻道:“九州大陆、四荒八极、有很多钟灵毓绣的福地洞天、大者广域万里,小者藏于介子,常人难寻难入,你可以将其理解成一处独立于世界之外的桃源仙境,隐遁在浩渺虚空当中,至于什么是“因果不可知地”要解释有些复杂……”

  说着,张老铁从腰间摘下酒葫芦,又仰头灌了口酒,才缓缓道:“按释门经典所言,你我所处的这个大千世界号称娑婆,意为忍土,此界众生安于十恶,堪忍诸般苦恼而不肯出离,为三恶五趣杂会之所,世间万事,皆是因缘果报,受业力牵扯,难脱六道轮回,而“因果不可知地”便是一处能使人逃离因果报应之地!”

  “逃离因果报应,极乐世界吗?”夜酩挠挠头,不理解怎会存在这样的地方。

  张老铁脸色也是迷惘,“释门极乐世界乃是“境地”并非“佛土”,跟钩月玄境扯不上关系,我其实也说不清楚,只是听闻进入那里的人能够改变过去发生的事情,那地方情形如何?”

  夜酩紧锁眉头,感到有些不可置信,便将在钩月玄境中的所见所闻全都讲了一遍。

  张老铁听到夜酩发现一部无名功法乍惊又喜,让他即刻依循所学演示了一遍,只是看完之后却是一脸迷惑,又低头思索了一会,道:“此功法既是刻在那九重铁塔之上,想必是上古遗学,不过你切莫操之过急,待我先研究一番,以免行功出现差错!”

  夜酩点点头,他此时心思都停留在之前的问题上,想想又接茬追问道:“因果不可知地什么事都能改变?”

  张老铁知道夜酩话里隐含的意思,却是苦笑,“那都只是传言,我想即便能改变过去发生的事,也应该不会是所有事,否则当年你父母便不会死,你我也不会是今日这般境地!”

  夜酩心中又有些烦闷,并未在钩月玄境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上过度纠结,相信既然陨月既已化形,他终究会有一日能亲手揭开那里的秘密,但对于当年发生的事情,他却是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恳切的望向他爹,道:“爹,您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说当年的事?”

  ……

  张老铁眼中有抹难以掩藏的疲累,示意夜酩跟着他,转身走回卧房。

  正房内,一盏摆放在破书桌上的油灯被铁针挑亮。

  张老铁坐在桌旁又灌了一口酒,喘歇了一阵之后,才微叹一声道:“你想问什么今天便问吧,但当年我也并非事事亲历,只能讲我之所见!”

  夜酩没想到他爹忽然松口,一脚刚跨过门槛,便急不可耐道:“我想知道当年我爹娘他们到底是因何事而死!”

  张老铁没有看他,而是盯着桌案上昏黄的烛光,似乎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此时他的腰杆不再笔直,身上也再没有那种时常令夜酩感到敬畏的气势,反像是冰天雪地中一个蹲在街角心愁炭贱的卖炭老翁,他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道:“其实一切都与你刚去过的地方有关,传说九州世界曾毁灭过数次,而钩月玄境乃是上古文明的遗迹,有很多人相信那里埋藏着数不尽宝藏和五金奇兵,谁能够找到并掌握它,便可成为统治人间的帝王,几百年来无数江湖宗门、豪阀贵族都想将其据为己有,但却从来没有人找到过它的入口,直到六十年前你父王和同门前去西极探险!”

  “六十年前……”夜酩在心中回想了一下,缓缓道:“天元八年,北周改国号为大周,英王称帝,定都雍京,穆王功成身退,驾蜃舟泛于云海,与越帝羿相邀西游……”

  张老铁轻轻点头,又沉沉道:“他们的关系便是从那时起开始变化的,只是当时我没有进入其中,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那后来呢?后来又怎样?”夜酩追问。

  “后来“偃师之难”你父皇母后因禅位之变死在宫闱乱战当中,乃是我亲眼所见,只是那时还没有你!”

  张老铁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夜酩,眼神里又透出了一丝无奈。

  夜酩哑然,眉头渐渐拧在了一块,心中有些怀疑他爹是不是又喝多了,不过还没有等他发问,便看到张老铁又是面露苦笑,继续用低沉的语调讲了下去。

  “我知道你奇怪,但事实就是这样,你父母当时并没有孩子,你还没有出生,我们这些门客在那场浩劫中死伤惨重,只有一部份人逃出了越逄军队的围剿,之后的事情和你知道的基本一致,他借口为义兄报仇,起兵伐越,终于实现了吞并天下的野心,直到天符四年,天现异象“七星曜日、月倾不周”,我们这些越王门人才又重聚昆仑,躲过大周幽察司的围剿追杀,等到钩月玄境再次开启,才又见到你的父母!”

  “他们不是死了吗?”夜酩瞪大眼睛,“怎么……”

  “怎么会死而复生对吧?”张老铁面露苦涩,“这或许也是钩月玄境隐藏的秘密,我们也是觉得事情蹊跷,你父母当时看上去二十出头,忘记了后来发生的很多事情,还险些中了那姬满小儿的奸计,好在当年他们死前有过安排,后来知道了这几十年里发生的事,便想要带着我们这些人隐遁江湖,只可惜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姬满小儿觊觎钩月玄境已久,一路暗中跟踪我们,之后便是那场书中记载的大战,只不过好的被说成了坏的,黑的被说成了白的,你父母最终宁肯死战也不肯弃城,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我和少数几人负伤逃出后隐匿江湖,直到十五年前,按照你母亲临终前的托付,在玄境之外找到了你!”

  夜酩本以为他听到真相之后会更加坚定接下来他要走的路,但令他始料未及的是他父母的死因张老铁也不是都能说清楚,而且事情听着很离奇,很像是一个志怪故事,其中包含着许多他无法理解的事情,和他之前的无数种料想都不一样,令他感到迷惘,如坠云里雾里,如果不是看到他爹的沉重表情,他甚至有些怀疑张老铁是不是在信口雌黄。

  “有些事我也想不明白,或许他们有不得已的苦衷,又或许这就是所谓宿命,你相信宿命吗?”张老铁喝干了酒壶里的酒,还没来得及清洗的黑脸上也是充满了迷惑。

  夜酩很长时间都还沉浸在故事当中解脱不出,他沉默了好一会,才肯定的点点头。

  张老铁转脸瞧瞧站在门口的夜酩,已然是一名少年,个头也快要追上他了,忽然间他又想起了多年前那个风雪交加的子夜,在那片荒芜人烟的冰原,他从一堆废墟当中找到他时的情形,时间仿佛并未过去多久,当时的他还是个小婴儿,连啼哭之声都极为微弱,他本以为是救不活了,却没想到这小家伙竟然有如此顽强的生命力,往事令人感慨,又有些唏嘘。

  “人生一世该怎样过,这确实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那牛鼻子老道这点说的对!”张老铁沉吟说道,又慨叹一声,“不过关于宿命却是另一回事,你想要为你的父母报仇,这天经地义,似乎是你唯一的选择,但这绝非你的宿命,我所说的宿命乃是命运之必然,是你无论如何做都逃脱不掉的结果!”

  夜酩不知道他爹为何会突发这样的感慨,今晚所说的话听着都很怪,“我不明白,这和他们的死有关吗?”

  “当然,他们都是笃信宿命之人”张老铁忽然深吸一口气,将目光从夜酩身上移开,看向漆黑的角落,脸色有些微微泛红,有细密的血丝隐隐透出,似乎胸中有无穷怒意无处宣泄,最后只能都化为嘴角一抹苦涩。

  夜酩的眉头已经纠结成一个疙瘩,“宿命也好,命运也罢,一切总要有个原由,我不相信他们会无缘无故选择去死,这根本不合情理……”

  张老铁将手里的空酒壶放到桌边,又瞟了眼夜酩手里的刀,想到刚才夜酩所描述的钩月玄境内部情形,尤其是那面星盘,又斟酌半响道:“这需要你自己去寻找答案,我想或许因果不可之地不仅能改变过去!”

  夜酩略作沉思,忽然眼睛越睁越大,虽然张老铁没有继续往下说,但他却已经猜出了答案。

  张老铁面带冷讽,“他已然是皇帝,能让他患得患失的东西不多,如此想来他非杀你的理由其实也简单,你的出生注定了他的灭亡,这或许也是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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