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你错了。”岳修却没有多说。转而道:“把周公慎叫进来,你去一趟撷云宫,问问行云这些日子在做什么呢,睡的可还好,饮食怎么样?再问问苏姑姑,缺不缺点什么,你也看着点,她不说的地方,你自己添上。”
“是,奴婢想着各宫的银霜炭前半月就停了。但公主殿下向来惧寒,这几日又冷了些。该着人带些去。”
杜若放下了墨,却没有动。
“奴婢还有一句话不当说的话,也一并说了吧。”
“直说,无妨。”
“奴婢大胆了:仁人君子,凡事不必躬亲。”
岳修不由多看了杜若几眼,这宫女长得不算是艳美,不过眉清目秀也有几分动人之处。待在他的身边也有两年了,一直以为她是个不出声的闷葫芦,没想到,还会说出这句话来。这句话,他听过一次,宝儿说的。可宝儿是带着心疼,带着娇嗔。杜若面上是波澜不惊,可那眼中的神色分明怕到了极点,怕到了极点,却还是要说。
“回也不愚。”
杜若不知岳修是什么意思,不过看他没有责怪的意思,心放下了一半。
岳修知她没有听明白,又说道:“你说的话,我记住了。到了撷云宫,就说我着实想念她,没事儿的话,会过去看她的。”
杜若躬身退出,找到了周公慎,说了岳修说的话,叫他进去。
周公慎打量了杜若一眼,问道:“令堂可曾用过轻弦这名字?”
杜若不知他怎么就会问到自己的父母,只好答道:“正是。”
“你也许知道令堂当年有一个姐妹叫做越舞,她……是家母。我可不可以去见见令堂?”
杜若苦笑:“我两年没见过家里人了。周大人既然知道家母在飞燕楼时用的名字,自然也知道我家在什么地方。家父家母都是温厚之人。周大人想问什么,他们一定会说的。”
周公慎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进了屋子。他问了一问,不过是恰巧遇上了而已,以免这女官是个小心眼日后和他不对付。他母亲的事情,他只是想知道一些,都说只知有母不知有父是畜类,可他觉得只知有父不知有母一样是畜生。父亲对母亲不好,他不怪父亲。毕竟母亲是从飞燕阁出来的,父亲肯为她赎身也是恩典了。他只是想知道,母亲生前一些事情,不枉母亲生下了他,还因为难产而去世。
“那个简笠是什么来历,你查清楚了没有?”
“山西富商庶子,不大受家里待见。所以带着一笔钱背井离乡,年初来到长安,买下了现在的长安居。”
“商贾,还是庶子?”岳修脸上的失望明显的很。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不过这人不像是等闲之辈。”
“这都不重要,他人品如何?那个胭脂是怎么回事?”
“臣派人跟踪过,应该是没有什么。”
岳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到底不是良配。若他再缠着不放,你知道该怎么办。除了不伤他性命,别的都可以。”
周公慎在心里也叹了一口气:太子殿下向来手软,难得这次为了行云下了狠心,可底线还是不伤性命。
“那匹马……臣真的不能收。”
“公主给你的,就收下吧。一匹马而已,云老将军剩下的也就这么一点东西了。”
“臣……想教公主习武。”
“再议吧。”岳修拂去了周公慎肩上的一片叶子,叹道:“可惜你已有婚约。”
周公慎有些无力地笑了一笑,“水到自然渠成。公主天生丽质,又蕙质兰心,何愁不得佳婿?”
岳修沉了脸:“她……本该嫁给程锦的。”
周公慎刚刚还笑着的脸,顿时僵住了。
“殿下这是何意?臣不懂。”
“没什么意思。”岳修也笑了一笑,很是不自然。
岳修话还未落,钱宁匆匆忙忙就冲了进来,“殿下,陛下……陛下……召见公主了。”
杜若也跟着钱宁的身后,她本就没有走出很远。
岳修脸上也闪过惊慌,很快定下了神,“什么时候的事情,谁传的信儿?”
钱宁气未喘匀,捋了捋思路道:“是内宫喜爷爷遣人来的,这会儿去传公主殿下的人应是到撷云宫了。”
“叫那人进来。”
周公慎道:“事不宜迟,何妨边走边问?”
岳修看了一眼周公慎道:“虎毒尚不食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杜若垂着的两只手,紧紧抓着衣角,她以为殿下很会着急然后赶过去,毕竟公主不久前还顶撞过陛下,可是他只是说“虎毒尚不食子”。
钱宁乖巧地退了下去,杜若觉得自己站在这儿很是突兀,也低着头退了下去。她明白了,那是他的父皇,也是她的父皇。无论虎食不食子,他不能去。去了,陛下本不生气也有了三分气了。
注意到周公慎探寻的目光,岳修站起了身,走到他的面前,只说道:“那年我会去御河,是因为宝儿,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救了你之后,我想,既然我会救你也能救你,怎么就救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