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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雨蒙蒙

众人均是好奇,纷纷转头看着院中这位女子,见她一身白衣已被骤雨侵浃,雨水顺着额前鬓发肆无忌惮的划过脸颊,却洗不净她脸上那丝凄凉。双瞳滞若无物,略带忧伤,直望着伯勉。手中提着一只竹笼,笼中两只蛾子奄奄一息的趴着,蛾身仍微微泛着绿光。

(昨日一别,实觉长夜寂寥,心无眠意,便于厅前赏花,岂料见到鬼蛾飞还,心忧公子安危,彻夜难安,终于大胆做出决断。生平第一次离开幽兰竹屋……)

伯勉见到花蚕,却似有道不尽的言语,只可惜此时此刻,犹如哑人尝胆,心中满腹苦水,却无口可述,任其揪心牵肠,唯能凄然相望,只恨自己不能钻入其心以告之。

众人见这二人对望良久,却无一言,心中皆是猜疑,不知院中这女子究竟何人,与伯勉有何想干,为何在他大婚之日,出现于此。忽听花蚕淡淡问道:“不知公子兄长现可安好?”

此话一出,伯勉心中立时惶惶难安,这厅内宾客之中,有一半乃是贼人耳目,现在均想寻到弧厄,花蚕这无心一问,难免另众人怀疑,此刻厅内众人齐齐将目光投向伯勉,只听伯勉冷冷的道:“姑娘费心了,在下单传一脉,家中并无兄长。”此话却也不假,想众人之中,知晓他与弧厄关系的,并不多。

倒是花蚕听得此言,整颗心如坠冰窟,手中竹笼“噔”一声掉在地上,那蛾子在水中轻展了下翅膀,便再也没了光芒。一行热泪不经意便从眼中溜了出来,混在雨水之中,决计不会有人发现。她此刻只愿雨能再大些,大到自己听不见他所言。

李勃之心知院中这女子定是伯勉心系之人,见她此刻如此伤心,实在不忍,便欲上前告慰,岂料伯勉轻轻拉了拉他衣袖,对他使了个眼神,李勃之会意,稍稍犹豫片刻,始终心下一横,咬牙往内厅退去。

只听花蚕切切言道:“公子为何判若两人,难道昨夜小楼相遇全当梦境,难道公子忧心兄长是假,要来与这位姑娘成亲才是真?”即便是梦境,花蚕也宁可长眠梦中,只是现实偏偏却如这骤雨一般丝毫不留情面。昨夜温文尔雅,小楼留诗相赞,今日却红袍喜采,要与她人相约白发。花蚕从不涉世,自幼在竹楼中长大,与世无争,万万没想到这生平第一次大胆尝试,却遭逢如此痛创,心中实有些难以接受。

此刻众人议论纷纷,想这女子当是伯勉惹的风流情债,知他今日成亲,定是前来闹婚的。众人之中,到有多数想看看这热闹。郑伯友在旁瞧得明白,心知伯勉性如其父,洒脱不拘,定是一时宴安之纵,惹了这姑娘,于是对花蚕冷冷言道:“姑娘若是来喝喜酒,便请厅中座,何必再院中淋雨。若非如此,便请回吧。”

此刻花蚕眼里只有伯勉与他旁边这位妻子,耳中只听到这凄切的雨声,仿佛在嘲笑自己一般,那里还听得旁人所言。伯勉见她如此伤心难过,心中也如被刀绞,可是李家十二条性命如今危在旦夕,却也决不能因自己儿女情长而误了计划,现下厅中一片混乱,正好行事。自己唯有铁下心肠,尽量多造事端,日后定亲自上门负荆请罪,再向花蚕言明。随即言道:“是!昨日在下迷路山林,幸得花蚕姑娘以理相待,感激不尽。在下见姑娘如此盛情,实不忍据实相告,便以兄长为托,确是赶回来与娘子成亲。”言毕,伸手握住李凤鸣的手,将她拉近自己身旁。

李凤鸣被她这一拉,心下也是一奇,不知所以,不尽稍显羞涩,随口轻言道:“公子?”但见伯勉一脸凄色,双瞳如水,目光中涌出无尽悲痛与无耐,直望着花蚕。心下自然也明白,暗道:“院中之位姑娘,原来叫花蚕,论容貌确胜自己十倍,跟公子真是天生一对……”

花蚕听他如此说,心若死灰,忽然想起师傅告诫,决计不可占人间情欲,否则苦果无量,伤人害己……可惜自己天生多情,无谓初萌,偏偏大胆尝试,不惜坏掉师傅定的规矩,下山而来。且只一次,便就尝到这苦果,着实令人染心侵肺,透腹回肠,这滋味真是苦不堪言。花蚕努力回忆生命中开心之事,以此来抵御这痛苦,可想来想去,这另自己最开心的,仍是伯勉小楼中一颦一语,一言一笑。不尽喃喃念到:“莺语纤香沁秋夜……一壶消愁宛若兰……”却是越念越叫她痛彻心扉,花蚕怎也不解,这明明乃是自己生命中最美丽的画面,现下为何如同利刃一般,想一次便在自己心中划一道口子,也不知自己脸颊上趟过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总之视线模糊,晕晕欲绝。

伯勉实没想到,眼前这女子竟对自己如此情深,见她身子在雨中微微颤动,花容早已黯淡失色,想她此刻定被自己伤到极处,心中千个不愿,万个不忍,立时便想上前将她报入怀中,告诉她今日所见一切都是假的,自己犹如昨日一般,一尘未变。可惜众宾客中,不知有多少贼人耳目,若今日不救李勃之一家十二口脱离虎狼之地,三日之后必惨遭灭门。权衡之下,只得忍痛放下儿女私情,不再去看花蚕,拉着李凤鸣的手,转身向正位走去,欲成其理。心中却如被火焚,眼角不自觉的渗出一滴泪来,还好转身之即,众宾客无人见到。

宾客之中虽无人见到,但身旁的李凤鸣却看得明白,心中感慨,此刻伯勉虽握她手,要于她成亲,但她知道,自己不过只是个旁观者。虽是在做戏,但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心中难受,好似也被牵入这无尽痛苦中一般,被这二人深深感染。不慎回头去看花蚕,见她伤心欲绝似已到了极处,心中实在不忍。又看了看伯勉,见他也是一副痛心疾首之状。一丝哀伤突然侵她心脾,隐痛难言。再也无法忍受,猛地挣脱伯勉,转身言道:“花蚕姑娘,其实……”话音未落,只觉身后有人用力一拉,将自己拽入怀中,那人二话不说,便即贴将过来,将自己深深吻住。

时,伯勉见她忽然转身朝院中行去,口中欲言,心下大惊,无暇多想,猛的上前将她报入怀中,深深吻住。这一吻,伯勉确实别无它法,见势,她定是不忍花蚕伤心至此,一时冲动,欲将假亲之事说出,如此一来,前功尽弃不说,定惹贼人加倍防范,要想再次脱逃,便比登天还难。可是自己又不能用手相掩,众目睽睽,必其疑心,只得如此将她吻住。

花蚕早已是如落深渊,心中不尽凄痛,脑子里满是小楼惬语,任其在心中肆掠,痛到深处,便流些泪,反正此刻雨如此大,决计不会有人看见,待泪流尽了,自然也就不会再流了。眼前已是模糊一片。恍惚中忽听那女子喊自己名字,这才稍回过神,微微抬头朝厅中望去,见伯勉将她拥入怀中,深深想吻,方才李凤鸣那声“花蚕姑娘”本出怜意,可此刻在花蚕眼中,倒更像是在显摆炫耀和嘲笑。先前的无尽悲切与哀伤瞬间被眼前这一幕点燃,立时化成一股强烈的恨意,只见她冷冷哼了一声,鬼魅一般朝厅中闪来,速度奇快,众人见了均是一惊。郑伯友忙闪身立于厅前想拦,此刻纵人只闻到一整幽兰清香传入厅中,一个白色身影从郑伯前方闪来,郑伯抬手去擒,岂知花蚕速度惊人,不与他冲突,一个闪身便已饶到他身后,只是溅了些雨水在郑伯脸上。众人哗然大惊,只见花蚕此刻已站在李凤鸣身前,一柄明晃晃的青铜长剑直指她咽喉。再看郑伯,腰间佩剑不知何时被她卸了去,自己却全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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