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洗脚时，母亲殷勤的给他倒洗脚水，他则眯笑着心安理得的接受。
睡前一小时，父亲把半年前到外地做生意买回来并经常向邻居夸耀的进口收录机提到屋里，放了黄梅戏《天仙配》的磁带，音量放得震耳欲聋，然后与母亲一起说笑，每过几分钟就会听到母亲肆无忌惮的笑声。后来录音机关了，灯灭了。父母亲的屋子与三儿子的住的地方只有一墙之隔，隔音不是很好。“想你那个东西都快想疯了！”“我也一样，回家去天天看着老东西那张脸，都快难过死了！你再不来叫我真的会被活活气死。”父亲得意的笑了一下，“你下面的洞真大。”“可以容两个东西吗？”“哪能呢？”父亲笑着反驳。
母亲连绵不断的呻吟声穿过纱窗在宁无声息的夜里飘荡，弟弟睡得象猪一样直打呼噜，而他则无法入睡，起先他用被子堵住耳朵，但这样更无法入睡，后来索性掀开被子仔细听了起来。母亲喊了起来：我要死了！我要死了！为什么打我呢？我不想回去，哎—哎—哎……他赶紧堵上耳朵，可一会他又拿开了，父亲山洪爆发似吼了一声，然后就没声音了，一切又归复位夜原始的色彩：幽黑而沉寂。他此刻的心灵像长了两只眼睛，异常清醒明亮，强烈的空洞忧郁象一层纱把他裹得严严实实。不知不觉中，眼泪滑过眼角，眼泪很少，却温润舒适。渐渐他在温软惬意与忧郁的缠绵里睡着了。
他长大后，童眼里的外婆以及与她有关的记忆深处的一切，就像菜地边那棵倒映水里的老柳树，风平浪静时是幽黑清晰的千条万缕，时间久了，便象日落黄昏时微风里的柳影，破碎支离，梦一般的神秘忧郁：母亲的哭声、弟弟、禾田、秧鸡、鞋子、外婆一样的老房子、老房子一样的外婆、黄纸钱女人、鸽子、青烟、青菜、柴禾、女人的洞、生蛆的火腿、父亲与母亲**、和解等都像散了线的梦珠子无情无由无因无果的散落满地却不能拾捡。
（二）月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