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似乎对外婆的注意力转移了，而坐在扁担上的外婆根本没去注意眼前发生的事情。她把头深深的埋在两膝之间，像一尊纹丝不动沉寂而古老的石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长久的盯着眼前的玻璃碎片，眼球好像被泪水浇灌凝固在眼眶里一样，就像一个哭得很伤心满脸是泪的孩子吮吸母亲的乳汁一样，乳汁的香甜惬意让他暂时停止了呼喊，可他没办法也不去想乳汁掺了泪水而异质（不会因为水乳交融而变成同质的东西）一样。不过，她好像很愿意这样的“泪光闪闪与视线模糊”，虽然它具有悔恨哀伤的浓重色彩，与快乐惬意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感情形式，但对于此时的她而言，效果是一样的：心里一念之间舒服多了！显然“瓜子皮事件”转移了人们的视线给她赢得了这种“悲伤的舒服”的时间。但更重要的是，一个提着菜篮不知什么时候挤到外婆面前年龄与外婆相仿头发花白面容慈祥的老婆婆说的“她的女儿知道会多难过！”一句亲柔的话是原料，也就是无意之中，两者结合制造出母亲乳汁般令人很难体会具有神秘主义色彩的“悲伤的舒服”在这短短的三分钟里让她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是下意识觉得那猴子一样的男人从一条汪汪乱叫的猎狗变成一条呜噜不清的宠物狗。她很想让这样的状态持续下去，但正是这种奇特的想法使事态朝着更严重的方向发展。
“你他妈的不开眼不吭声倚老卖老就完了！我告诉你，说到哪里都是老子有理！”瘦小男人的话把外婆从另一个内心深处像佛一样悲悯温婉的动人世界拉回到碎玻璃一样的现实里来，她的神经此时像是被一块隐形尖碎玻璃猛刺了一下：疼痛直入心骨！换做其他人肯定会大叫一声，但外婆不是年轻人，是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她铁青着脸，看了一样象狗一样的男人，又低头保持先前的沉默。她发青的双唇似乎被唾液变成的特殊富有黏性的物质给粘住了，内心像火红的钢炉一样燃烧翻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