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归的严言回到家，却瞧见伊藤雪窝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的广告，发着呆。不禁觉得奇怪。
“你今天没上班？”她换了鞋，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过来像滩烂泥依在她左旁的沙发上。
伊藤雪看向她，沉默了半秒。“贺明死了。”
“贺明？谁是贺明？”酒醉还未完全清醒，有隐隐作痛，她伤神的揉了揉太阳穴，并没注意此时的伊藤雪脸色是多么的难看。
她竟然问自己谁是贺明，呵！
“贺明是你以前的情人，你的姘头。”
“哦？是吗？”听她这么一说，严言倒是想起了这个人来，两年前她和贺明正打的火热，他却突然人间蒸发似得消失了，听过公司也破了产。严言并没将他放在心上，很快又有了新的欢好，过了这么久，早就把他抛诸脑后了，想不到藤雪还记得他，不过她怎么会知道贺明死了？
“死了就死了呗，这天天都有人在死，谁死关我什么事？”
“是啊！不关你的事。”伊藤雪冷冷的看着她，“怕是哪天我死了，你也会这么说吧。”
严言一愣，她这是说得什么话！
严言正想说什么，却被门铃声打断了，伊藤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起身去开门。
如她所料，门外是两个警察。
“伊小姐是吗？我们是XX分局的。”其中一个掏出证件给她看了下。“我们来是想问你有关贺明先生被杀的事件。”
伊藤雪面无表情的让了条道。
“进来吧。”
看到伊藤雪带着两个警察进来，严言心中一骇，连问她，“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位是严言女士吧，正好，我们也要问你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
“贺明贺先生你还记得吧？”
贺明？又是贺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看了看倒水的伊藤雪，眼中暗藏深意，招呼那两位警察坐下，伊藤雪也坐了下来。
“伊小姐，能说一下9月5号那一天你的详细行踪吗？”一个警察边问她边做着笔录，另一个则在房间里四处看着，仿佛在找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那天我八点半上班，中午没回家，晚上五点下班，之后去了朝甸铺买了些东西，刚搬家很多东西都不齐全，七点左右到家，之后就没再出门。”
“那么你出门时，有没有在前面路口看到停有一辆白色桑塔纳？”
“没有。”
“你和贺明很早就认识对不对？”
“对。”伊藤雪点了点头，有些不耐烦。这些警察明明就知道她和贺明的事儿，还问个屁呀！“他是我妈妈的情人，在我19岁时强暴了我，之后就没再见过他，后来我在得翔上班才有再次遇见他。虽然我是对他恨之入骨，但是我并没有杀他。”她索性一下把话都说个明白。
“你……你说什么？！”严言看着她，难以理解她方才说的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在19岁时被贺明强暴，被自己的情人贺明？！为什么她一点也不知道？现在贺明死了？难道是她杀死了贺明？
现在的严言才发现自己对伊藤雪的事儿知道得太少了，甚至连她在哪里上班都不知道。
这些年，仿佛只是晃了一眼，藤雪就已经长大了、懂事了、自食其力了、也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那警察扫了眼严言，继续问：“你母亲不知道你被强暴的事儿吗？当初为什么不选择报警？”
“她不知道。”伊藤雪笑了笑。“报警？报警有用吗？”
那晚，贺明灌醉了严言，趁她熟睡摸上了她的床，她挣扎、尖叫、痛苦一波一波的袭来，那个时候她好恨，好恨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同样也好恨严言。恐惧弥漫她的全身，她就这样呆呆的望着天花板，紧紧抓着床单，像没了活力的死人，不哭了，不动了，任由他在自己身上索取，等他满足之后，贺明说了句。
“你也不想别人知道你妈妈的丑事吧？我手上可有好多她风骚的照片，若是你报了警，我就把照片散布出去。”
报警有用吗？贺明有钱有势，就算她报警，恐怕吃亏的不是贺明，而是自己。
两个警察又问了几句，便觉得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便起身走了。
好累。
她周身疲惫，想回房歇息，却被严言叫住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风韵犹存的美妇——她的母亲，自然知道她想问自己些什么，此时她却没那个心思去解释那些。
“有什么明天再说好吗？我现在好累。”她轻声的说。
“你现在就告诉我。”严言没让路，有些生气的模样，“刚才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贺明强暴了你？你杀了他？！”
伊藤雪有些烦躁的揉了揉头发，还是耐着性子，“我现在真的很累，晚些我再跟你解释好吗？我没有杀他。”
“你没杀他，警察怎么会找到家里来？！”
“我说我没杀他！”她大声地吼向严言，为什么所有人都怀疑自己？就连她也不信，她也以为是自己杀死了贺明吗？“你爱信不信！”她不想和她理论，绕过她，想进房去，却被严言拉住了。
“有你这样和妈说话的吗？！我还不是关心你才问你，若是别人，我还懒得问了！”严言也很是不爽，心中的疑惑，外加从来都是轻言细语对自己说话的伊藤雪方才吼了她，更是在她火辣脾气上浇油。
妈？关心？
伊藤雪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严言，嘲笑的摇了摇头。“妈？有你这样做妈的人吗？你现在才来关心我？早干嘛去了？！”所有的压抑的委屈都被这样一句话牵了出来，她不容严言多说，继续开口堵住了她开口想说的话。
“你知道这十多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是，你很洒脱，说离婚就离婚，你不要他的一分钱，和他断去了一切联系。那是你有关心过我吗？你又问过我想什么吗？我八岁就开始打工，12岁辍学，之前要不是有安末我还能活到现在吗？你不会过问我钱从哪里来的，反正你也不用愁，你有那些你情人养着，也饿不死。”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划落，眼前严言的模样也变得模糊了，心如刀割。那些深埋在心底的话就这样源源不断的冒了出来，她控制不了自己了。
“我就是被贺明强暴了，被你的情人贺明！”所有人都要往她伤口上撒盐，他们怎么说她管不着，可是严言却没有资格说自己什么！“你知道那个时候我有多害怕，多彷徨无助吗？那个时候你又在哪里？你又在哪里？！你就在隔壁醉的不省人事！你说我该不该恨你？！可是我为什么就没法恨你呢？因为你是我的妈妈，我的母亲，我怎么可以恨你呢？”
她不住的流泪，严言伸手想来拉她，却被自己甩开了，严言似乎也哭了，她哭？她有什么资格哭？！
“是爸爸伤害了你，你要堕落，你要自暴自弃，我都不管，我也管不了！可你为什么要拉上我！为什么要拉上我和你一起？！你有问过我的意愿吗？有问过我想过怎样的生活吗？！你现在才来过问我的生活，现在才来关心我，严言，一切都太晚了！晚了！”她不顾她的呼喊，转身跑出了家门。
“藤雪！小雪！”严言追了几步，看着那伤心欲绝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眼界，她颓然的瘫坐在地，“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从来不告诉自己这些？可是…..告诉自己有用吗？这么多年，自己只顾着满心的怨恨，忽略了身边的女儿。“对不起….小雪，对不起….”她真的错了，真的错了！
可是，现在说对不起还来得及吗？
真的如藤雪所说，一切都太晚了吗？
这世间没有奈何桥，没有孟婆汤，走过的路，错过的风景，都不会在回来，都不会再有机会给自己选择，再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