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中国共产党内部发生了“高饶事件”，最终中共重要领导人高岗、饶漱石被定性为反党联盟。一场政治风暴降临到上海公安系统。在批判饶漱石“反党”期间，中央接到一份举报材料，揭发他当年担任华东局第一书记时，批准上海市公安局长扬帆，在解放初期的镇反运动中，实行“以特反特”的策略，所重用和包庇的特务、反革命分子多达3300余人。其中还包括中共历史上有名的叛徒。1953年底，扬帆被解除实权。1955年初，长期从事情报工作的副市长潘汉年和扬帆被捕，700多人受株连，这就是著名的“潘扬反革命集团”冤案。
……
“相亲”以后的第三天，年初一，那是一个阴天。蓬莱路171号的局长办公室里,高局长正在找孙文赋谈话。屋里的温度并不是很高，局长身后是排冰冷的绿色金属档案柜，面前横着一张笨重而沉闷的黑色办公桌。桌上台灯发出昏暗无力的亮光，横七竖八的文件和材料，一直爬到了旁边的电话机上。烟灰缸可能是刚刚被收拾干净，但空气里依然弥漫着烟味。
“小孙，今天叫你来，有三件事情要告诉你。”高局长的语气有些沉重：“第一件事情，‘文渊阁’书店的那个案子，市局已经派人来调阅卷宗，市局的许局长要亲自过问，你等会马上到市局去一趟，机灵点。”
孙文赋立即回答：“是！”
“第二件事情……。”高局长点起一支烟：“也许我很快就会被上调了，组织上可能考虑，由你来出任蓬莱分局的局长。”
孙文赋感觉到气氛不对，既然大家都要升迁，为什么高局长今天话不多，而且语气会显得如此沉重？
高局长停了一下，缓缓地说：“还有一件事情，……你要冷静，希望你能处理好……。”
他吐了个烟圈继续说：“这几年来，大家一直在帮你找苏雯，借助最近开展的户口登记工作，邑庙分局户籍科的小钱同志找到她了。她在原国民党海军总参谋长郑以鼎家当佣人，生活过得很好，……只是又结婚了。45年她误以为你死了才来的上海，后来跟郑家的管家结婚，现在怀着三个月的身孕。我们还没有告诉她你现在的情况，如何处理由你自己决定，希望你能把事情处理好。最近我们队伍内部可能需要整顿，不光是旧社会留用人员，‘地下党’和‘南下’人员也要注意……。”
孙文赋听到这个消息，僵了十几秒。就算当年得知刘全德在附近，他也没这么无措过。过去的幸福生活，也许再也回不来了。孙文赋不知道是如何走出局长办公室的，外面下着大雪，寒风让他一下子清醒了。暂时先不要考虑如何去面对苏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他直奔福州路185号而去。
……
上海市公安局局长许建国，是1923年加入中共的老党员。早在红军时期就担任保卫工作，1939年2月，他和李克农一起任中共中央社会部副部长。他是中共保卫和公安情报工作的创建者。在延安那些日子，他公务繁忙到没时间剃胡子，毛泽东就亲切地称之为“许大胡子”。虽然“许大胡子”现在不蓄胡子了，但在许多人的心里，他仍然留着那副威严的大胡子。
“报告！”孙文赋站在“许大胡子”的办公室门口敬了个礼。
“小孙同志是吧，进来。”“许大胡子”让孙文赋坐在自己对面的椅子上。
屋里灯火通明，暖色调的装饰瞬间使来者消除了寒意。精雕细刻的护墙板，严丝合缝的地板，厚重结实的欧式橡木办公桌，还有桌上绿宝石般的青铜台灯。这里应该就是当年上海警察局长的办公室。只是昔日的痕迹已经所剩无几，墙上的毛泽东和朱德画像向来者宣告：这里现在是共产党人的办公室。
“许大胡子”前额略秃，脸上干干净净，嘴角微翘，面容有些消瘦憔悴，目光深邃。孙文赋那时并不知道，“许大胡子”除了主持公安部门日常工作外，还肩负着肃清特务、清理留用人员和”扬帆亲信”，甚至调查****30年代在上海生活的重任。最后一条，成为他日后悲剧的导火线。
“许大胡子”笑着问孙文赋：“听说你和女特务相了一次亲，你原来是上海人吧。”
孙文赋不好意思地笑了。“报告首长，是的。”
“许大胡子”并没有马上讨论案情，而是聊起个人经历。“你是怎么参加的革命？”
孙文赋明白这也是对自己的一种考察。“报告首长，我从小长在上海，37年逃难到慈溪，43年经人介绍，在余姚梁弄加入新四军三五支队。”
“哦，原来是这样。‘南下’干部多是山东人，一开口特务就会怀疑，有你这样的上海本地人，办案子会方便很多。”“许大胡子”漫不经心地问：“你还活捉了刘全德，是扬帆局长安排你去的吗？”
孙文赋觉得奇怪。“报告首长，不是。我是正好碰上扬帆局长派去刺探刘全德的高霁云……。”
“你运气不错。”“许大胡子”点了点头。“说说‘文渊阁’书店的案子吧。”
“是。”孙文赋松了一口气。“前几天我们得到报告，说特务会以相亲为名，接近大光明电影院的职工，借机对大光明电影院实施爆破。两天前我扮成大光明电影院的职工，和同志们一起活捉了两个女特务。通过她们使用的炸弹这条线索，我们发现文庙附近的‘文渊阁’书店，这是一个隐藏得很深的特务联络点。今天早上接到报告，‘文渊阁’书店的老板冯有才和小伙计突然被杀，死亡时间在昨天大年夜里，凶手是从密道进入书店的。”
“现场情况怎么样？”“许大胡子”问。
“现场情况有点奇怪，一开始我们怀疑是特务杀人灭口。仔细检查发现，冯有才除了脖子上的致命伤，身上还有很多小伤口。应该是手术刀一类的刀具留下的，看起来像是寻仇或者是刑讯逼供……。”
“是刑讯逼供，台湾特务系统内部起了内讧。”“许大胡子”把 “文渊阁”书店案背后更深的内幕，告诉了孙文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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