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铺后面的屋里,长久的沉默后,郭大叔终于开口了。
“你昨日说那个什么狗屁公子是自己栽到柴刀上死的?”
“嗯……”
“那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一会儿我要再进山一次,你在家把门窗锁好,就在屋里打坐修炼,不准外出!”
许安抬头看看他爹,想了一下才小声问道:“不是才从山里出来么?这么快就又要狩猎了?”
郭大叔瞟了郭威一眼道:“不狩猎,上次发现了一点东西,今天晚上应该就能回来!”
郭大叔说完,便不再理会郭威,自顾自换上了进山穿的粗布衣服,又将两把柴刀别在腰上,出门之后,直接便在外面锁了门,向着黑山方向大步走去。
郭威眼巴巴的通过窗户看着外面,结合今天早上的事情,料想他爹肯定是在山里发现了什么药材,但碍于其他猎户在场当时没有吱声,今天要去挖出来。
也不知道今天早上那些药材他爹攒了多长时间,竟然没有什么效果,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放的时间太长药效已经大打折扣。
百无聊赖的坐回床上,看着外面灿烂的阳光,郭威长叹了一口气,闭眼开始打坐。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锣鸣,响彻整个下林村。
刚睁开眼睛,郭威便听到有人高声喊道:“县令大人有令,昨日有恶徒蓄意杀人,今已拿获凶犯,按照律例,明日午时在青沟镇上斩首示众,各家男丁,一律前往刑场旁观,以儆效尤!”
那人每次敲完锣,都会再重复一遍,听声音从西向东穿过了下林村之后便不再高喊,想是赶往了下一个村子。
捉到了凶犯?
郭威一下更迷糊了,那县令公子明明因他和燕捕头而死,怎么会有其他凶犯?
是谁被拿获又被判了斩首之刑?
正自迷惑之时,一个人影急急忙忙跑进铁匠铺中,看到棚子后面的房门紧锁,挠了挠头转身便准备走。
“栓子,等等,我在这里!”
郭威一下扑到窗前,对准备离开的栓子喊了一声。
“威哥,你听到了么?明天所有男人都得去,你说昨天你扔在那里的农具会不会还在那里?咱们现在一起去弄回来吧!”
见栓子还惦记着这事,郭威笑着点了点头,“我出不去啊,我爹说今天罚我不准出门,你去帮我看看,是谁要被杀头了!”
“不用看,刚才那个差人是村西头老宋家的亲戚,老宋头问他的时候我正好在旁边都听到了,听说是青沟镇保长曹正蓄意抗缴税粮,趁着混乱袭杀催粮官,明天要把他们全家十七口全部斩首!”
郭威听得心里砰砰乱跳,栓子不知道事情的缘由,他是清楚的。
不管这个县令是恼羞成怒乱抓替死鬼也好,还是故意放出风声引郭威出洞也好,这件事情,可能都无法善了。
其实现在的情况,郭威大可以一躲了之,反正杀的又不是自己,可他心里却激荡不已,平时杀一只鸡都要犹豫半天的他,无法接受别人代他而死。
打发走了栓子,郭威一下瘫坐在地上,脑中一片混乱。
怎么办?
是装着不知道,眼睁睁的看着别人代他而死?
还是像昨天一样,路见不平,该出手时就出手?
不知不觉中,太阳西斜,夜幕将至。
眼睛已经瞪得血红的郭威,终于下定决心。
既然县令如此草菅人命,那他郭威也没必要心慈手软!
只要想办法杀了县令,也就等于救了曹氏满门。
打定主意,郭威腾地起身,走到窗前,双手轻轻一推,本就不太结实的窗子便应声断裂。
在仓房中选了两把柴刀,郭威想了一下,留了一张纸条塞进门缝。
“我去把咱家丢的东西找回来,明天一早就回来!”
如果他爹半夜回来看到了,也不至于到处找他。
如果他爹明天早上还没回来,郭威回来后便将这纸条烧掉,神不知鬼不觉。
夕阳之下,秋风瑟瑟,无边的枯黄野草中,郭威顺着通往青沟镇的小路,快步奔去。
……
……
青沟镇虽说是个不小的镇子,但只是规模相对大了一些,本质上仍是个大村庄,因此并没有什么警备力量,只有一个打更的老者,提着一个大灯笼按时出来打更。
昨日镇中心那一场骚乱的痕迹仍在,虽然赶集人丢下的农产品已被草草扔到路边,可街上仍有不少残留的东西,像是在提示着人们昨日这里发生的一切。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郭威悄悄贴墙快走,直奔镇中心那一片高宅大院而去。
那大院是镇中最好的建筑,也是曹家的家宅,如果县令来了的话,住在那里的可能性最大。
很快,郭威便来到昨日摆摊的地方,只见他带来的农具都已不见,空地上仅有一片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香炷和果品摆放在地上,显然是县令已带人过来祭拜过他儿子。
在空地旁边,还立起一个丈余高的木台子,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郭威躲在阴影处,借着曹家大门口那两盏闪着幽幽白光的灯笼,观察曹家大院。
门口只有两个差役,依偎在门口石狮子旁边躲避寒风。
眼见如此,郭威心里的猜测已确定了几分,他悄悄上前,在离大门十几丈的一片矮树丛中,轻轻一跃,翻过围墙进入曹家大院之中。
落地之后,郭威屏住呼吸,凝神静气,开始仔细听这大院中的微弱动静。
这曹家大院太大,如果一间一间去找,能不能找到县令不知道,但万一打草惊蛇,只怕那么多差役一拥而上,自己也难以敌挡。
很快,郭威便听到了一个沉痛的声音,“英子他娘,别哭了,那狗县令贪图我曹家家业已不是一日两日,以前他找不到借口,这次他借着丧子之事,栽赃嫁祸给我曹家也是情理之中,只是苦了这一双儿女……”
听起来,这应该就是曹家家长曹正。
郭威在心里暗道怪不得县令如此着急要将曹家满门抄斩,原来还是想霸占人家的家产,老子都这样,也怪不得会养出那么一个儿子。
随即,只听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泣道:“老爷,这辈子跟你在一起妾身死而无憾,但咱们家林儿和英子尚小,还连累了那么多仆从,妾身实在不甘心啊!”
“哼!死到临头,哭什么哭!早就听说曹夫人年轻的时候国色天香,如今虽然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存,反正都要死了,莫不如让本官也来品鉴一番!”
郭威本来都准备换一个地方继续查找,却冷不丁听到有个猥琐至极的声音响起,一时间怔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