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我要去见一个人
在开始进入正题之前，李船山忽然对着白水问道:“小师弟，你觉得，你是一个怎样的人？”
白水认真想了想，缓缓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记不起以前的事情，所以也不清楚，现在的我，究竟还是不是我，如果不是，那又当如何？”
李船山望着那片瀑布:“你还年轻，心性未定。未来如何，不应该被过往所限。所以记不起从前，于你而言，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至于将来你会变成为什么样的人，还是要看你自己。”
李船山拍了拍白水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但是不管怎样，你毕竟是师叔选中的人，我希望，你能够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心，亦无愧无人。”
“听起来，好像很难的样子。”
“师兄相信你。”
白水一阵沉默，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怎样才可以做到？有没有什么评判的标准，或者尺度？”
李船山只给出了三个字:“真，善，美！”
白水又侧头想了想，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点头就意味着答应。答应就代表着承诺。
李船山笑了:“现在，我们可以谈一谈这凤凰城了。”
有风吹来，微凉。
“接下来无论听到什么，你都不要惊讶，也不要怀疑。因为，这本就是事实，是真实存在的东西。”李船山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
白水在听，所以他点了点头。
李船山很满意。
“凤凰城，其实并不是一座城。”
“不是城，那是什么？”
“是一个洞天福地，是天下十大洞天中的彩凰洞天。”
白水不解，所以李船山解释道:“所谓的洞天福地，就是指一些特殊的，饱含天地灵气的，极其适合修道之人修仙求道的地方。”
“明白了，”白水点了点头，“就像是我们归云宗拥有的诸多山峰，比起山外的寻常山头，更有灵气一些。”
李船山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继续说道:“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洞天福地之中蕴含的灵气实在太过丰沛，在内修行的修道之人，便是修为一日千里，也不足为奇。”
“我们这座凤凰城，相传便是远古时候的一头真凤幻化而成，因此也是十大洞天中比较特殊的一个。”
“这数千年来，彩凰洞天被圣人布置的阵法控制，一直源源不断地向外输送着灵气，从无间断。”
白水忽然插口道:“那岂不是像极了田里的庄稼，每年都会有稳定的收成？”
李船山不由一乐:“你这比喻虽然粗鄙了些，却很是形象。”
他叹了口气:“在那些上位者眼里，灵力充沛的彩凰洞天，可不就是一块庄稼地吗？”
“可是这块一向风调雨顺的庄稼地，有一年忽然颗粒无收，如果你是那块庄稼的主人，你会怎么做？”
李船山饶有兴致地看着白水，很期待他的回答。
白水认真想了想，说道:“那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会不会，是被人偷偷收走了？”
李船山笑道:“圣人阵法，岂是虚设？”
白水又想了想，眼睛忽然亮了:“原来任何东西都有寿命。”
李船山的眼中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之色:“你能这么快想到这一节，着实厉害。不错，彩凰洞天，是真的快完了。”
“然而人都有回光返照一说，何况洞天福地？彩凰洞天灵力将竭，反而会将剩余的所有灵气汇集一处，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轰然爆发！”
“所以，彩凰洞天即将迎来自己数千年岁月里的唯一也是最后的一次，大世！”
白水忽然问道:“所以，这就是城里最近出现很多陌生人的，原因？”
李船山点了点头:“这样的美味，所有人都想分一杯羹。”
白水又问道:“这和凤池又有什么关系？”
李船山答道:“凤池，是彩凰洞天的根本之所在，彩凰洞天的一切，都来源于凤池。”
白水还是接着问道:“所以今年的烧尾宴——”
李船山明白白水的意思，所以他不等白水说完，便笑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一方界自有一方界的规矩。在这彩凰洞天，自然是凤凰城，城主的规矩最大。虽然凤凰城的所有人，受圣人阵法压制，天然成不得什么气候。”
“而依照规矩，要想进入凤池，只有通过烧尾宴。所以，这一次的烧尾宴，只怕非同寻常。”
白水懂了。然后是一阵沉默。
他忽然有点沮丧，甚至有些悲伤——自己生存的天地，竟然只是别人眼中的庄稼地？
直到现在，白水才终于明白李魁口中所说“天外天”的含义，也终于明白了谢小冷和柳咏那毫不在意的眼神的意义，原来，在那些人眼中，凤凰城的所有人，怕都不过是庄稼地里生长的，一颗颗庄稼？
凤凰城里那些鲜活的生命，在他们居高临下的眼里，是不是就像是，一只只蝼蚁？
李船山知道白水心中所想，所以他拍了拍白水的肩膀，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你不用沮丧，也不必妄自菲薄。你师傅，也就是我师叔，比起天外的那些大人物来，也差不了多少了。”
白水张大了嘴巴，可过了好久，他终于撇了撇嘴:“可是师傅，他不在啊。”
李船山一怔，这才说道:“他会回来的。”
“师傅留给我的信上说，他要十年后才回得来。”白水老老实实说道。
“十年啊，”李船山摇了摇头，“那确实太久了。”
李船山还准备说些什么，不知怎的，他的目光忽然射出两道精光，望向不远处的通天峰，面色深沉如水。
然后，临走之前，他跟白水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我要去见一个人。
他要见什么人，去做什么？
白水没有问，也不必问。掌门的事情，他本来就没有资格过问。尽管他们是名义上的，师兄弟。
第二句话——记得，保护好诗兰。
这句话，白水深深地刻在了心里。
下一刻，李船山已站在通天峰的山崖上。
他凝视着前方，缓缓开口:“你终于，还是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