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妖惑（5）

换上那身长裙，挽起那个发型，别上那根玉簪儿，对着镜子瞅了瞅这张人的面孔。镜子里是一个决定把将来的数千年都交给凡尘犹豫。

别侧头找，东湖里就美女如云。在这个美女如云的年代，说不准走在你身边的就是一条播撒探询种子的蛇妖。至少我确信许仙不知道，他那么简单的头脑，怎么会想到这么复杂的假设。

此刻，他就在不远处，熟悉的身影，熟悉的腔调，熟悉的做派。

当他拿着相机给一位黄发紫唇的娇小女孩拍照，嚷嚷着让她摆个水蛇腰造型时，他完全不会想到，在他的身侧，就站着一条蛇。这条蛇爬过他的脚腕，曾和他并躺在一张床上，曾和他一起瞅过一个长发红唇的女人，曾碰杯喝过红酒。他的皮肤曾感知过蛇的温度，他的口腔曾呼吸过蛇的气息，他的眼睛曾看过了看蛇的鳞片下，那诱人皮肤。

我的良心鞭挞了一下自己。我曾经自以为是地诱惑过他，不知为了什么目的。是为了那句“不如虎穴、焉得虎子”吧。这比喻很不恰当。有时候把虎穴扒个底朝天，也不见得有虎子。

许仙一副很娇惯女孩子的样子，一会儿拉拉手，一会儿擦擦汗，一会儿又小小地抱一抱，更多的时候，是在不厌其烦地纠正着女孩的姿势。

就在他又一个造型完成后，我漫步在了他的视线里。我凝视他的样子，轻而易举地吸引了他的目光。来不及将目光转向别处，那就不要转了。此刻，我在看着他，他也在看着我，没有微笑，没有疑惑，目光平静地像湖心的水面。

阳光下，许仙脸上浮现着一层灰暗的、伤感的光。他也会受伤么？他也会因为什么而伤感？我有点小小的不忍，有点想立刻走上前去打个招呼的冲动。

哎，小白，你那天晚上的衣裳比今天的好看。男人终究是要先开口的，这点符合当代逻辑。

算打完招呼后，许仙的脸依然平静地像此刻的水面。从他脸上出现平静的表情，我就开始无限制地对他增加了强烈的探询心理。这个表情，是不是真实的他呢？

人究竟是不是嬗变的动物，我开始怀疑起来。因为许仙的表象嬗变不等于心理的嬗变，而心理的嬗变往往也不遗留于表象。

再好看的衣裳，看久了也会厌烦。我缓缓把纤细的腰身靠在石栏杆上，轻而易举地摆出了他刚在要的水蛇腰造型。这种造型由一只蛇妖男来完成，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这种姿态，好像是前几年的流行。据说那些日子里，人类的网络上流行一个叫芙蓉的小丫头，身体摆出常人难做到的大S，就红遍了全中国。

人类显见的就是堕落了，当年李白不知道做了多少首诗，才成了大江南北的红人呢。

我能做出比芙蓉这个小丫头更S的造型，可我不想这么做，我并没有欣赏出人体S带来的美感，蛇体S的美感却是很欣赏。芙蓉也是蛇妖吗？就算是，也是只胖得离谱的蛇妖。

我突然想起了那条青蛇……在人类世界，还有我们多少个同类在人群穿梭呢？

许仙忙着左一张右一张地拍着照，他边拍边夸奖我是个专业模特，摆出什么造型都是美。许仙手忙嘴也忙地唠叨着：小白，给我做专职模特吧，我可是个专业的摄影家，出过很多专辑，我拍过的模特，基本都红遍了大江南北。

我瞥了眼那位无端被扔下的女孩，可怜见地呆立在一旁，不知道是该发脾气离开，还是该饱含委屈地留下来。

别一口一个小白，我改主意了，你叫我白姐好了。我累了，你给这位小妹妹拍几张吧。

一阵风席卷而过，许仙的脸被风吹起的头发遮挡住了，他甩了甩头发，再仰起脸来，居然一扫刚才的平静，满脸的春光灿烂。他并不接我的话茬，而是用一种得意了的口吻对我说：还以为你要否认我们曾见过面呢。

他的顾左而言之让我留意着他头上黄黄的发丝。不晓得黑头发的人种为什么要把黑发染成花花绿绿的颜色。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黄头发色人染黑发的，却满眼都是黑发染黄的。没多久，黑色的头发再长出来，下面是纯黑的，发梢上挑着半截的黄，给人不伦不类的感觉。

这个染流行色的男人，为什么喜欢的却是黑发红唇的女子，而非身后这个黄发紫唇的新新人类？要是燕儿在这里，他也会这么扔下么？骨子里的情结么？我特怀念起黑发红唇的女子来，也开始打算在网络与现实间寻找她的存在。她和这个许仙应该代表着人类的两个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