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妖泪（7）
终于,我从吴刚自己的口中得到了他也曾是妖的证实。欣喜乎，失落乎。
我为吴刚修炼千年变成人形，吴刚也曾为嫦娥修炼，真的是很有讽刺意味，哦，不，是戏剧性。
躺在吴刚的怀里，我又突然间感觉到千年的执著与苦难都是那么不值得。一千年呐，这么漫长的日子我可以拥抱多少快乐，可以做多少事情啊。可是，我的一千年因为这个原本也是妖的男人……就这么过来了。在这一千年，我几乎过着封闭的生活。自以为知道很多，却并不晓得人与人之间的微妙。自以为是修炼而成的人，却并不知道，原来处处都是“神话”。
那么，嫦娥呢？她也曾是妖吗？如果是，她又是什么妖修炼而成？她又是为了什么人呢？
小白，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吴刚在观察我的神色变化。
我在想什么？我能告诉他我想的是什么吗？也许……能吧。
阿刚，我在想，或许嫦娥也曾是妖，为了后羿修炼成人。说完这句，我也同样观察着吴刚的神色变化。
你怎么会这么想？是因为我吗？吴刚摸着我的长发，以及我裸露的肩头。他突然笑了，笑得相当地轻快：你这小鬼灵精，成天地脑子里想啥呢。不过，你猜想的也有道理，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有想过哦。猜测一下，或许，她曾经真的是妖哦。
你当年为什么修炼？为了嫦娥吗？我对着他的笑脸，继续放肆地提问。我要他亲口证实那个我早已知道的故事。我是不是太不知足了。
吴刚沉默半晌，问我：小白，你爱我有多深？
我思索着，老实回答：不知道，我只知道一千年前，为了你，我去到人间，在清池中修炼了千年。
吴刚再问：当初，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原因，你要是告诉我，我会阻止你的。那样的话，你就不用受那么多的苦了。
我苦笑：是啊，如果那样的话，我们也就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了。为了哪怕一点点的希望，也必须去试试，不是吗？
吴刚深深注视着我：小白，我的答案和你一样。
终于，我的眼泪又一次落下，不可阻截。
吴刚帮我擦拭眼泪：小白，我们每个追寻形体变化的妖，都会有不同的改变和痛苦。我当初第一次流下眼泪时，是嫦娥的微笑让我决心守侯她的一生。她缓解我的疼痛，我缓解她的寂寞。可就在那一天，我知道你为我所做的一切，突然，我发现这种精神上的依托纯粹是无聊的游戏，我需要更实在的欢乐来打发平静的日子，也需要全身心付出，去平复最爱的我女人千年的苦痛。就像现在这样，有一个完全属于我的女人，一份完全属于我的爱情，一个完全属于我的孩子……
没有哪一个女人，会排斥爱人的甜言蜜语，我亦在此时此刻，陷在了吴刚的语言里，不能自拔。
吴刚梳理着我的头发，继续说：小白，我不隐瞒对嫦娥的感情，但我也不隐瞒对你的感情。在月宫，我感谢你把我从迷梦中叫醒；在人间，我感谢你陪伴着我，给了我爱情和欢乐；在此刻，我感谢你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你，我，还有我们未出生的孩子。不要再猜疑了，我会一生一世爱着你们，会一生一世守着你。相信我，小白，也相信你自己。
原来，他是知道的，我确实患了猜疑的病症，他是医者哦。我这样为自己开脱着，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我只是伏在吴刚的怀里，痛哭失声。我为我的胡思乱想，为我倏忽消失的坚守，为我肚子里的孩子。
既然爱他，就爱他所有的迷人之处和不能容忍之处。爱情其实并不复杂，我爱他，足够了。刚开始是一见钟情，其次是热情享受，最后是宽容……人们常说没有永恒的爱情，就是因为热情过后的失望中没有去运用宽容。爱他，还有什么不能接纳。
接下来就是孩子了。我不再想生出来的是蛇是鹤还是人了，也不再想这个孩子究竟是吴刚的还是许思铭的，我要持续住这种美好，我要生下这个孩子，和吴刚一起过平静而美好的日子。
以前是因为爱他而爱他，现在是为了爱他而爱他。
回忆起一个故事，说的是婚前的男人拼命在爱情中寻找女人的美丽与可爱，女人拼命在爱情中挑剔男人的毛病。结婚后，男人拼命在婚姻中寻找瑕疵，女人拼命在修补风吹雨淋的爱情。
我相信这个故事。自从很久很久以前，女人裹脚的时候开始，女人对于男人的依附心越来越强，女人对于爱情的感觉也越来越缜密。有个写文章的男人说：自己其实不喜欢柔软细腻的文字，写出来就是为了给女人看的。那么女人呢？越来越束缚自己的柔情是否就是给男人看的？
我不再哭了，我问吴刚：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吴刚看我笑起来，也轻松笑了：只要是我的孩子，我就喜欢，不管男女。
心一沉，但还是坚持着微笑：阿刚，我答应为你生好多好多孩子，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说吧，你说的，我全都答应，不管什么事。吴刚很痛快地回答。
人家说答应事情越快的男人，通常越不兑现承诺，吴刚是这样的男人吗？他在我眼里太美好了，包括了男人所有的优点，真诚、睿智、稳重……等等。这些是不是一种迷惑我的假象呢？不愿意多想，是假象就是假象吧，我宁愿被他欺骗，也不愿意被他伤害。
阿刚，你得答应，死的时候我们一起？
我们不会死的，也死不了，傻丫头。
死不了，也是很痛苦的哦。我只问你答应不答应，假如我们会死的话。
好，我答应你。但你得告诉我为什么死不了很痛苦。
我当然不能告诉他，我曾遇见过兔妖。我搂住吴刚的脖子，在他怀里撒娇：我怕有一天我们还是要分开的，我不想把你留给嫦娥，更不想一个人再守几千年的寂寞。
吴刚笑了，笑得很放纵，又很掩饰。
我因为他笑了，我也笑了，笑的很狡讦很无趣。
因为我的笑，吴刚眼角渗出了泪花，把我更紧地抱在怀里：我们一定要好好相爱，不给任何人机会。我们也一定要厮守在一起，不让彼此再回到寂寞。
摸着他的眼泪，我的心回到了平静和幸福的起点。好累，我好想让他就这么抱着，好好睡一觉。我在朦胧中问着吴刚：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的孩子才能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