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你说以后再也见不着了?所以我动没动心,都不相干了?”
“见不着了。”
简笠哦了一声,“这么说,是有缘无份了?姑娘年岁已长,莫不是要嫁人了?不知谁有这样的福分。”简笠的语气中有遗憾,没有惯常的讥讽。
行云的语气中却有了讥讽,道:“这世上,凭谁也不能有那样的福分。”
简笠默然,行云要出房门时,他才开口道:“既然无缘再见,行云,你可否为简某一书。”
行云去推门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呆呆地收了回来,回头看简笠道:“心镜已变,那样的字怕是写不出来了。”
程先生说自己的字纤尘不染,现在不能了。
“云,有闲逸者,有覆雨者。水也有缓有急,有明有暗。不必拘泥于一形一态。”简笠一本正经说学问的样子,和程先生竟有几分相像。
行云点头,“写什么呢?”
“李太白的。”简笠微加思索道,“就长相思吧。”
行云放下手里的东西,想了一会道:“我只背得出络纬秋啼那一首。”
简笠微笑,把笔递给了行云,“那就一首。”
诗是熟悉的,脑中浮现出,笔下就流动了起来,不一会儿,行云就收了笔。站在那里,端详着那字,到底是不同了。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栏,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行云叹了口气,在袖中取下一枚小印,盖上,又用一方素净的白帕,擦去了印上的红泥。
“行云也有把印带在身边的习惯?”简笠问道。
“至少不会系在腰上。这字,就这样吧,我是再也不能的了。”
简笠点头道:“少了几分自然,多了几分曲折。行云,你的胸中已有丘壑了。”
行云不知他是贬是褒,收起了印,拿起了云峰的字,摇摇头又要走。
“行云急着要走?”
“是,家里有事儿。”
简笠把想问的话咽下了,上前一步,为行云打开了房门。房门外,一个人影立在那儿,不是别人,正是周公慎。
周公慎看着简笠,对行云道:“属下等了很久了。”
简笠笑,“你若是等饿了,简某还是请的那么一顿的。”
行云见周公慎面露不满,心下也有几分不喜,冷冷道:“既然等急了,还不走。要我请你走不成?”
周公慎躬身:“属下不敢。”
上了马车,周公慎等行云上了马车,才翻身进来,恭敬道:“殿下走那么快,想是脚不疼了?”
行云冷冷看了他一眼,道:“是,不知什么时候起,就忘了疼了。”
周公慎被行云一训,也不觉难堪,问道:“殿下和简笠都说什么了?”
行云反问:“你不是都听到了,还问什么?”
周公慎噎了一下,跪下道:“殿下身份不凡,与人交往,需要谨慎。臣,也是担心殿下的安危。”
周公慎低着头,等行云的话。许久没有等到,在他以为行云又睡着时,行云的声音才传来:“你竟然也知道关心我的安危了?”
上次是他,害得她从马上摔落。上上次是他,害得她被简笠戏耍。她不喜,不喜被人监视,尤其是被他。
周公慎头埋得更低了,却没有认错的意思。行云只觉得累,摆摆手道:“坐着说话吧。”
“等等,等等。”
马车刚动,后面就有人在喊。
行云只道是长安居的人,示意周公慎不必理会。周公慎掀开帘子,道:“是个读书人。”就是那个说他暴殄天物的书生。
行云凑了过去,周公慎连忙让开,那书生边跑边喊的样子落在行云眼里,有些眼熟。
“停车。”行云吩咐道,她想起来了,那是常修仪本该嫁的人。
“殿下认得。”
“嗯,见过。”
说着,行云撩起车帘,跳了下来,那人跑得近了,停了下来,止不住地喘。周公慎跟在行云身后,不屑地皱眉。
“何事?”行云笑着问道。
“常儿她……”话一出口,那书生就自觉不妥,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改口,一丝苦笑就扯在了嘴角。
“她还好。”行云简短地答道。还能怎样,还指望皇上把她捧在手心里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