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来亨打乱了重骑兵的阵势，剩下的就是李过三千精兵的事了。李来亨继续往前。上次，他吃过左良玉重步兵的亏，这次，他来报仇。他身旁的四百骑兵每人有一条精致的钩索，既可以用于攀城，也可以用来杀人，他们往重步兵阵里甩去，用力一拖，绳索上锋利的铁钩就勾住了他们身上的铠甲，或者肌肤。
勾住的重步兵在骑兵的冲力之下，拖得他们飞快地在地上摩擦，再厚重的铠甲也会被脱落，接着就是皮肉纷飞。
左良玉的重步兵横遭厄运，号称刀枪不入的兵种，现在被李来亨的骑兵拖得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打开了重步兵的第一层，接下来，李过的骑兵一重，重步兵全部土崩瓦解。
正面战场，左良玉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出现如此的崩溃景象。
王四从东面冲进了敌阵。
罗虎从西面冲进了敌阵。
他们很顺手。左良玉把重点攻击方向定在北面的正面战场，这两边就成了他的软肋。
从软肋中杀进敌阵，插入的速度出乎意料的快捷。很快，王四和罗虎都开始冲击左良玉的中军主阵了。
王四前面，是一个彪悍的副将。他上一次有过和李来亨对阵的经历，那一次，他庆幸自己没有被李来亨看上。不过，今天他见一个更年轻的人向他冲来，心中大怒，心想，李来亨来欺负老子倒也罢了，你一个毛也没长齐的人，有什么能耐竟然也来杀老子？他大喝：“你去死吧！”
他举起大刀，朝王四头上砍来。
王四手中的刀快得只见白光一闪，这个副将的头飞起一丈多远，刚好砸在他的亲将的脸上，把他也砸下了马。
王四根本就没因为斩了一员大将而自豪得意，他的部队继续猛冲，现在，他离左良玉的中军标营不远了。
“有鬼了是吧？你李自成专门训练了一批不怕死的小鬼呀。来吧，老子送你上西天！”副总兵赵昆愤怒已极，刚才那个死了的副将是他心腹下属，他挺着长矛朝王四猛冲过来。
王四一见这人装束，和他身边的亲兵、亲将，知道这人的职位该是副总兵。
好，今天就是要杀你们这群人，送上来，省得我找。王四周围的亲兵知道王四的心思，他们紧紧保持队形不变。
王四两脚用力一夹，战马原地腾空而起，他的身体似乎离开了马鞍，一道红白混杂的弧线朝那位副总兵划去，又一颗头颅滚落下来。李来亨的部队最大的特点就是一刀致命，不拖泥带水，干净利落。王四完全继承了李来亨的作风。
王四继续往前，他的亲兵除了为主将清除障碍，就是帮着开出一条血路。由于他们的队形差不多永远是三角形状，或者说是雁阵，这种阵型效率极高，每个人都没歇着，都是前锋，都与敌人相接，所以，战阵后面的血路，越到后面越宽，留下的只有两样极为恐怖的东西，鲜血、残肢和尸体。
罗虎的两百人也早杀进了左良玉的中军大阵，他遇到的阻力也不很大。他想，今天超额完成任务吧，今后，这么痛快地亲手杀敌的机会不多了，今天得好好过过瘾。
当然，过这种瘾是危险并存的。战场上永远没有无敌的人，再厉害的战将也难免受伤或阵亡。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中亡，这是一句老话。
这句话，很快就应验了。
不过，应验此话的人不是罗虎，而是左良玉的亲侄子，此人号称左营第一战将，名叫左爱山。左爱山十六岁就跟叔父左良玉出征，十四年的军旅生涯杀敌无数，现在以官至副总兵了。
说起左爱山，他也是个传奇人物。此人最让人羡慕的是，他打过的大小仗不下百次，几乎每次都有斩获，可是，他身上竟然没有一处伤疤。就是左良玉也不得不说，他这侄子是个天才战将。
今天，他本来是想与李来亨对阵，他只听说过李来亨的大名，但他绝不相信李来亨有传说中的那样神奇，他要会一会李来亨，并且，他还很自信可以割下李来亨的人头。可是，他还没见到李来亨，却先过来了一个娃娃，“哼，你是想抢着上来找死吧？好，先解决了你。”他想，这人应该是李来亨身边的心腹战将。
两匹战马猛冲，交叉而过，随即两匹战马又回折。折回左营的黄色战马背上已经空无一人。左爱山在哪里？
左爱山已经身首异处。
罗虎的头皮被削去了一层头皮，鲜血泊泊而流。但不碍事，他刀锋一指，继续往左军核心冲去。
瞬间，左良玉死了两名副总兵。左良玉惊骇了。本以为一边倒的战斗，突然出现这种变故：正面战场，重骑兵被摧毁，重步兵也被一种奇怪的兵器钩得不成阵形，现在正被李过的骑兵砍杀。而这一边，两支微型部队，如入无人之境，对他的将军们猛杀猛砍，特别是，连他的两个副总兵，在他们面前竟然没有接上一招，就已经身首异处。
耻辱！这不仅仅是战力问题，而是耻辱。孙传庭在后面不远的山坡上督阵，我左良玉一世威名就要烟消云散。
可是，战场局势已经混乱，一时间，无法组织有效进攻。
“鸣锣！”
左良玉下达了最明智，也是最耻辱的命令。他在绝对优势的情况下，鸣金收兵。
左良玉没有急于组织追杀。
孙传庭也哑口无言，他都看见了，战斗是惨烈的，左良玉部损失惨重，游击以上的将军至少死了三十多人，他仅有的两个副总兵，一个没剩，就连他的亲侄子也没了命。
这不能责怪他。他已经尽了力。
今天，张十七没机会对李来亨下手，但他们绝对不会对罗虎和王四下手的，因为对付其他人不是他们的职责。他们虽然没有机会动手，但是，他们骑快马绕道前去李来亨必经之路，他们准备在路上击杀他。
张十七开始着急，追杀了两年，还没损李来亨一根毫毛。最近有个消息让他很忧虑，他听说东厂也动手了，据说还是皇上钦点的人。东厂领头的人是着名的海公公，他至今没有失过手。
必须抢在东厂之前杀了李来亨。
锦衣卫和东厂有竞争关系。明争暗斗是公开的秘密。
李过过了密县，没遇到追兵。再往前走就是登封了，到了登封就算是进入了自己的地盘。可是，惨败，三万人马现在只剩三千，虽然杀敌近五万，可自己这一方，已经再无法形成战斗力，不承认惨败也是不行的了。
他想起李来亨来开封那晚的军事会议，提出不同意见的只有两人，李岩和李来亨。
可见，他们的意见是正确的。
闯王的伤势还不知如何。昨晚，闯王来了密令，要他尽快赶往得胜寨，什么事，至今也不清楚。
儿子李来亨在为他断后。李来亨离李过三十里，他并没有接到闯王的命令，所以，他不急不缓地在后面阻敌。
由于敌人知道李来亨在断后，所以，几乎所有追兵都突然聪明起来，他们永远和李来亨的部队保持十里左右的距离，李来亨走，他们走，李来亨停，他们也停，他们没有做好战斗准备，唯一做好的准备就是随时逃跑，他们派人紧紧盯住李来亨，紧盯的目的就是别等李来亨突然回击时，他们没有逃跑的预警时间。
李来亨对追兵没有兴趣。他慢慢走，为闯王组织防线争取时间。
此战，李自成元气大伤。虽然三十万战斗兵力损失也就十万左右，但信心损失不小。
此战之前，除了李来亨和李岩等少数人没有盲目乐观外，其他人都满以为今后就一帆风顺了。
李来亨想，如果当初采取李岩的战略，以洛阳为中心，严守各个关隘，卡死洛阳四周要道，再以十万精兵冲出外围，横扫中原一带，天下何愁不早定？
现在兵力仅够防守，虽然罗汝才有十三万人之众，可是闯王新败之后，罗汝才还好驾驭吗？
“老九，关外的情况怎么样？”李来亨又想起了满族那边的事。他今后的主要对手还在那边，所以，不得不关心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