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住韵怡的手，点头道：“你怎么不早说呢？快让清雅收拾收拾，我这就带你去！”
熏兰托住韵怡的手往外走，不再理会从德和云雅。
韵怡打从德身边经过，冲他微微一笑，从德知道妹妹是专程过来为他解围的，便忙拱手作揖道谢。
熏兰最怕听到这个，简单收拾，她便带着韵怡直奔清凉寺，只是一路上仍旧余怒未消，不太说话，只看着桌上的茶壶发呆。
韵怡笑吟吟地看她，只道：“还生气呢？娘！”
她苦笑了一声，用手捂着胸口，点头道：“言儿，你是知道我的，我不是个蛮不讲理的婆婆，只是在替你大哥担心，他那么温和的一个男人，这个唐云雅就是一匹烈马，他驯服不了的，才过门几天就敢寻死？将来还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情来呢？这一看就不是咱们柳家的人！”
忍不住扑哧一笑。
熏兰涨红了一张脸，看着韵怡。
韵怡忙收住笑，搂住她的肩膀，小声道：“我娘是世界上最好的娘！都是大哥不好！”
“这与你大哥无关！是这个女人不好！当初我们就该好生帮他看看的，谁想这淘弄进来才这样！”熏兰忍不住又摇头又叹气。
韵怡一本正经地点头道：“不对，还是大哥不好，他就不该爱上这个娘不爱的女人！”
熏兰猛地被震了一下，盯着韵怡看，有些不确定地问：“你是说，你大哥爱这个女人？”
“这个自然。”韵怡耸耸肩，将他对待张菱和唐云雅的态度天差地别都说了一遍，熏兰听了，半晌都没有说话。
这个一准成功，在张菱的事情上，母亲对大哥是心怀愧疚的，总觉得是她自己就将婚事给退了，大哥也不曾反抗，现在自己这样一说，母亲看来很震动。
从未讲过大哥如此看重一个女人，那些细微末节的地方，他对唐云雅的心表露无遗，母亲此刻的不语，想必也正在回想这些细节。
良久，熏兰才吐出一口气，叹道：“这孩子，怎么偏偏是这么个女人呢？”
韵怡将茶碗端起来放在她手中，轻声道：“娘，您很疼爱大哥，对不对？”
熏兰点点头。
她便趁机点头道：“既然这样的话，就不要再管唐云雅和大哥的事情了吧！这世上的男人和女人都是月老一对对配好的，是你的跑到天涯海角也是你的，不是你的朝夕相对也不是你的，大哥是个成熟体贴的好男人，他一定能够驯服这匹烈马的！”
熏兰低头看着她，忍不住擦了擦眼泪，小声道：“难为你还会这样劝我！可怜的言儿。”
韵怡皱了皱挺翘的小鼻子，忍不住笑道：“我能吃能睡，又有几个哥哥和爹娘这样疼爱，怎么会可怜？”
熏兰拉住她的手，点头道：“言儿，难得你心里难受，还能这样劝我。你明明心里爱着乔志远，为什么一定要勉强自己放开他和那个俊飞在一起？你爹很高兴，他认为总算是找到了一个你喜欢他也喜欢的意中人，只有我知道，你的心意。言儿，没有人逼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听听你说的话，心里不是什么都清楚么？”
她的笑容有多僵硬自己不知道，但可以猜到一定很难看，她的心猛地一阵绞痛。
为什么？这是个问题。
她也想知道为什么，她一直很想念乔志远，清雅打听来的，口口相传，只说她投河的那天，乔志远仿佛去了半条命一样，疯狂地到处找她。
可是她心里也无比清楚，要想忠诚地对待俊飞，自己就不能再见乔志远，哪怕只是躲在角落里偷看他一眼，心中满满的思念就是再努力也无法掩藏。
不能再毁了俊飞的爱意，又再打扰了他的生活。
她轻轻吁了一口气，挤出一丝笑容道：“我已经比很多姑娘都幸运了！”她将自己的十指交缠在一起，向前伸了个懒腰，轻描淡写地道：“她们大抵都是成亲的当天晚上才能看到新娘，我能够认识乔志远和俊飞，已经很好了。”
一股安身任命的颓败感，便是连她自己都厌恶，可为了让熏兰取消顾虑，不再提起这个话题，也只能这么说了。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拼命地将那些和伊武在一起的日日夜夜，在那些疯狂的爱情和悸动情愫中，拼凑、回忆，不停地告诉自己，伊武就在身边。
这么做，无疑也是一种痛苦，乔志远和伊武有着同一张脸，每每想到动情之处，她总不由自主犯了迷糊，更加分不清乔志远和伊武，他们两个总是会重合在一起。
她叹了一口气看着窗外，所有的痛苦就到此为止吧！就算有什么折磨，这也是她自找的，在亲人面前表现出那么多愁苦，会让他们担心的。
她看着熏兰微微一笑：“咱们快到了吧！”
有些人放弃了，便是服从自以为的命运，正如韵怡。
而有些人，却打死也不肯放弃，正如元瑶。
她愤然坐在自己房间里，几乎完全忘记了先前的羞辱，非但不肯反省，反而将所有的错误全都归咎在乔志远身上。
这个房间简直让我无法呼吸！
她曾经无数次躲在这里，捂住嘴巴不敢出声，听着那些人用不堪的言语肆意辱骂自己的母亲。
偌大家财的唯一继承人，未婚先孕的败德女人，带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即便是躲在这深幽之地也照样碍了人家的眼。
每隔一段日子就会有人冲上门来大吵大闹，正义地天经地义，用各种不堪入耳的话辱骂母亲和她，她若是躲闪不及时，那些人就会冲她投掷石块。
这些人说什么都是母亲的族人，却连陌生人也都不如，他们只把她们母女当做家族的耻辱，欲除之而后快。
这些人都该死！
所以当她回到宫中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将整个家族的人斩草除根！
翻过这座山，就是那些人的葬身之地！
没有人可以伤害她的母亲！没有人可以不把她当人看！
她用力将桌上的杯子扔在地上，用力拍了桌子。
只有香雪面色如常，慢悠悠走进来收拾地上的东西，口中只小声道：“公主，地上都是碎片，仔细划伤了脚。”
窗外的鲁勇悄悄叹了一口气，默默地坐在廊下。
天色渐渐暗下来，曹敬身边的小安子忙跑过来找到香雪，只道：“刚刚接到宫中密报，瓦剌进犯，边关应急，皇上要赶着回宫去了！公主现在怎么样？”
香雪忙道：“刚刚睡下，不过半个时辰呢！”
小安子点点头道：“这就好，皇上刚刚说了，不要惊动公主，让她明儿个一大早赶着进宫来便是了，曹公公护驾回宫，乔大人留下镇守，不过这一夜，你们都打起精神来，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出什么茬子才是！”
香雪一面应了，忙进门去看，面带愁容的元瑶睡得正熟。
这头乔志远接到消息，便命下人分成两队，一队仍旧守在外边，另外一队待西厂的人走了之后接手园里的护卫，只等天亮就带公主回宫。
夜凉如水，他静静坐在帐前头，明月当空，夜幕下的一切显得如此静谧。
小石头坐在身边剥花生，面前一大堆花生壳儿，吃得不亦乐乎，口中轻声道：“爷！您说这公主是不是来得有些奇怪？她娘怎么会住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要是缺了什么，逛一趟市集，只怕要一整天呢！”
乔志远轻声喝道：“不要说人是非！”
小石头拍拍手，耸耸肩道：“这个魔头公主，真想不到她也是娘生的，还以为皇上打哪个山洞里捡来的呢！根本不把别人当人！”
乔志远不言语，喝了一口茶，轻轻闭上眼睛，微风吹过，送来丝丝凉意，一旁的蚊香即将燃尽，散发出阵阵浓郁的香味，茶水淡了，心情却愈发苦楚起来。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抽得出时间来想她。
好久没有看到她，她可好？
小石头见他失神，有些不高兴，嘟囔道：“想那个做什么！还不如想想文夕。”
说起文夕，他忽然想起什么，忙站起来，打里头拿出一个密封好的小罐子，拆开上头的油纸，轻声道：“爷！这是文夕让我带来的凉茶，快喝了吧！”
乔志远撇头看了一眼，倒了一碗，其余都放在小石头面前，轻声道：“我这些就够了，余下的你都喝了吧！先前吃那么些花生，明儿个又嚷着喉咙痛了。”
小石头嘿嘿一笑，点头道：“恭敬不如从命！这凉茶可好了，我亲眼看着她熬了一夜，放在坛子里，比咱们街边吃的那个好太多了！”
一面抱着坛子大口喝了起来。
乔志远轻笑着摇摇头，自己刚喝了一口，只见一个人快步走进来，低头在他耳边轻声道：“乔大人！公主房中闹鬼了！”
小石头扑哧一声喷出来，啧啧了两声，才摇摇头。
乔志远自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这个公主一直都针对自己，招招狠毒，完全不留余地，这如今忽然之间冒出这样的荒唐事来，难免又是另外一次的作弄，但职责所在，他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