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德疼得直咧嘴,坐在炕上脸红着,将头扭向一边,蜜云站在一边也不敢说话。
熏兰进来,从德见了,便板着脸对筱晴斥道:“多大的事情这样大惊小怪的,也去惊动太太?”再回头看到韵怡也跟着进来,更生气了,用力拍了一下桌子道:“怎么连言儿也叫过来了!不如我给你个锣敲着,你上街上嚷嚷去!”
被他这么一骂,筱晴委屈得直掉眼泪,却又站在一边不敢吭声。
蜜云怒了,便将茶碗往桌上一放,只道:“你犯不着这样骂她,若不是这个人心里疼你,谁会做这个惹你讨厌的事情去,这一心一意地为你,到头来还落不是,看来爷是不待见我们,不如就此打发了我们出去,你也不愁,横竖到处都有好的丫头,再拣好的来服侍你就是了!”
从德仍旧生气,听了蜜云的话,便道:“横竖不愿意跟着我,倒找出这么些个话头来,要出去就出去,谁稀罕不成。”
蜜云听了便哭着说:“咱们在爷心里就值是个丫头,也不能说打发就打发了!”
“不是我要打发你们,是你们不愿跟着我!”从德又用手拍拍桌子道:“先前说要走的是你,现在埋怨人的也是你,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横竖都是些无情的人!”
蜜云一听,便道:“爷也不必指桑骂槐,我们虽然是丫头,却也不是生来为受气的!爷心里有气,只管找那人去!”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谁也不让,急得个筱晴哭个不住。
熏兰见他拍着一只手,另外一只手抬在胸口,看来伤得不轻,忙喝止两人,对蜜云道:“等好了多少吵不得,你们找我过来是看你们吵架的么?还不快请大夫去!”
熏兰一说话,两人都不吭声了,韵怡慌忙坐下,仔细查看他的伤口,却见不曾有什么外伤,但手指都已经肿了,便忙道:“也不是不知道自己是靠这手指写字的,怎么都不知道爱惜自己!”
从德听了,只怅然看着她道:“言儿,大哥对不起你!都怪那个该死的乔志远!”
这跟乔志远有什么关系。
熏兰才道:“也罢,我方才就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说这件事的,现在你既然开口了,就索性告诉你妹妹吧!”
从德点了点头,才道:“咱们言儿哪一点不好?他竟然这样对待咱们!要说他这个人也实在可怕!如今找到线索能够升官发财了,他就来退亲!也不想想当初他怎么恳求爹才得到首肯的!”
他来退亲了?
韵怡听到这里,一把紧紧握住从德的手,疼得他龇牙咧嘴,一旁的蜜云心疼了,忙小声道:“姑娘小心些。”
她放开从德的手,怔怔地问:“他什么时候过来退亲的?”
“今天早上一大早就过来了,咱们还以为他来娶亲的,谁想他那么认真,连刘大人都带来了,只有一句话,退亲!其余的什么都不说!你说说,他当我们柳家是什么人家!咱们历来是清白人家,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竟然视同儿戏!实在可恶!”从德说得口沫横飞,恨得牙痒痒。
熏兰无奈地摇摇头,才道:“你大哥就是为这个受的伤,他听说乔志远什么理由都没有就退亲,上前就追着人家打,也算是那个志远知道自己理亏,并没有还手,挨了他几下,人家看来什么事情都没有,他倒把手指头给折了。”
“他什么都没有说么?”韵怡闭上眼睛,原来这所有事情的祸根最终还是自己。
“说了。”从德接口便回答,一脸愤怒。
熏兰对他使了个眼色,轻轻地摇摇头。
“哎呀!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难道您认为言儿还应该对他怀有希望吗?都告诉他吧!”从德走到言儿面前,大声道:“你二哥和三哥逼他非说出理由来,他才说,他根本从未中意过你,一直都是因为要查案才接近你的!”
韵怡呆住了。
这一屋子人之后说的话,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他竟然这么做!
明明分手是她提出来,为什么他要主动承担这可怕的后果呢?如今所有的人都将他当成了彻头彻尾的坏人,而真正背弃他们之间爱情的,是她!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所有的人都当她承受不了这样的结果,毕竟他们两个曾经那么要好是众所皆知的事情。
只有清雅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一直站在她身后。
有气无力地慢慢走回屋里,看到一屋子喜庆,喜服还放在床上。
喜气还在,但喜悦却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愧疚和悔恨。
就是在她当着他的面前告诉他自己始终爱着另外一个男人的这种时候,他还为她做了这么多!甚至甘愿受到千夫所指。
他的情义,她该如何偿还?
明明是拨乱反正,找到了真正的伊武,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却如同她和伊武第一次分手一样痛,不!甚至更痛。
清雅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道:“姑娘,这是不是个误会?你和乔爷好容易才有今天,怎么忽然之间就散了呢?你好好想想吧,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您真舍得放弃了乔爷?他是真心对你好的人呢!”
她何尝不知道呢?
她一直不知满足地向他索取、索取,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妥协、妥协,可是她给他的呢?却是一个连自己都觉得荒谬的故事,然后告诉他,自己一直爱着的,是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但却并不是他。
一颗心炙热灼烫,每一秒钟都如煎似熬,内疚的滋味真不好受。
而所有不明真相的人都将乔志远当成了过河拆桥、见利忘义的小人。
她虽然回到了院中居住,但依旧每天到桃花林中走一趟,却只能远远看到空荡荡的角楼,倍感萧索,清雅说,自从退了亲之后,乔志远好像去了别的地方住,这里只留着小石头那些人。
回想起在无数个黄昏,她都能够远远和他对视,而今却物是人非。
清雅轻轻将披风放在她肩上,小声道:“姑娘,别看了,咱们回去吧!起风了。”
将自己轻轻围在这红色的披风中,轻轻穿过桃树林,不过几天的时间,树枝上冒出的嫩芽,都成了茂盛欣欣向荣的绿叶。
时间竟有如此魔力,它让所有美好都消失。
回到房中,只见倩如已经在房中,背着手看她墙上的荷花。
自从上次“四大美女”相聚之后,再没见过她,韵怡难掩自己懒懒的样子,上前打招呼。
她抬头见了韵怡,只用双手捧住她的脸,啧声道:“可怜的言儿,不过这么几天不见,怎么就瘦成这个样子了!瞧瞧!连下巴都更尖了。你怎么那么傻!”
端上茶来的清雅还未及请安,倩如便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有话要和你们家姑娘说!”
众人刚走,她便迫不及待地拉起韵怡的手,轻拍道:“言儿,你猜猜我今天做什么来了?”
她只笑了笑,摇摇头。
这显然不能够让倩如满意,她撇着嘴巴娇嗔道:“我好心好意来看你,你就这么不高兴?”
现在她只想静静地躺着,能够做出这样的反应已经是极限,看着她笑了笑。
“好了,不逗你了!”她自顾自说着,一面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来放在她手中道:“我是来做媒的!”
她皱起了眉头,那小盒子是纯银的,上头雕刻着漂亮的莲花,还用蜜蜡牢牢封起来了。
她已经很乱了,偏偏谁都来添乱!
这两天家里又恢复了以往的那种热闹,乔志远与她的亲事告吹,所有的那些提亲者如今又都死灰复燃,差点儿挤破了柳家的大门。
乔志远消失了。
好像从来没有在她生命中出现过一样。
而家里人因为受了乔志远的“刺激”,下定了决心,要给她找一个胜过乔志远百倍的丈夫,不仅认真地看每一个求亲的人,甚至还发动亲友,只要有年龄相仿,条件合适的就由从德亲自过去看。
她讨厌这些。
将那小盒子塞回倩如手中,她只道:“连你也来逗我吗?”
倩如急了,忙将盒子放在桌上,拉住她的手道:“言儿,若是能将我的心拿出来给你瞧瞧,我现在就办,天知道我有多心疼你!都是那些臭男人不好!”
韵怡越来越发觉,和她真没有什么好说的。
苦笑了笑。
“不过,我给你带来了一个绝对的好男人!”她兴奋地将那个小盒子拿起来,笑道:“打开吧!”
韵怡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她才猛地一拍脑袋,忙小声道:“差点儿忘了,我弟弟让我把这个交给你的时候要告诉你,还记得五年前的那个约定吗?”
韵怡猛地打了个冷颤,她弟弟?五年前的约定?难道伊武现在是她弟弟?
用手边的梳子刮掉蜜蜡,轻轻将小盒子打开。
她轻轻地将盒子合上,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滚了下来。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