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黑河旁的这条小路虽然也素裹了银装，但还是原先的味道。
这里并不暗，最外侧的青石栅栏上规律的列着一些与人等高的球形壁灯。这壁灯年头已久，很多已不能再用，有些虽是亮着，但也因灯壁上蒙着的烟痕熏雾显得幽暗，所以真正能朗照出青白光亮的圆球也只是寥寥几盏。不过凭借周围这些皑皑白雪的反衬，却也能将事物看的十分明了。
我走在这条曾走过数次的水泥地上，看着河旁揽着过膝的生有铁锈的粗实铁链以及中间河面上返来的闪闪寒光，感到一切都是那样亲切。我深深吸了一口这里清润的空气，想用这种亲密的方式与这些熟悉的朋友们打着寒暄。
旁边伫立的那排有些发黑的雪松依然老当益壮，挺拔的枝条上负载着厚毳的白雪。我悠悠的走过它们面前，从上面欢喜的抓过一把雪团揉搓起来。霎时，我的手心与指尖感到了一阵冰爽刺激，而那蓬松的一块软絮也只瞬间的功夫便化为了一个紧实的雪球。
我小心的拿捏着它，刚想转头给一旁的砚寒看时，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脆小巧的像是有东西落水的声音。我随即回头望去，发现他此时正双手插着兜站在河边的铁链外围，一动不动的凝视着河面刚被破碎开的那个黑洞洞的小孔。
我走到他的身边，好奇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河面上那个漏开的小孔正汨汨地涌着清水，随水面的阵阵涟漪破裂的更大了些。因为这里是条活水河，所以在这样冷的天气下，水面也只是结冻了一层微薄的冰皮而已。
我看了看砚寒，又看看了逐渐趋于平缓的河面，便把手中攥成实心的冰球扔进了这块掷开的水域。而那冰球却显得腼腆的多，入水时不但没有声响，反而还半遮面的沉浮在水面上。
我在一旁自乐的笑了一声，而砚寒在与我相觑后，也轻轻的笑了起来。我自然的跨过他的手臂，便又继续与他慢悠悠的踏在了这一尘不染的水泥路面上。
我们安静的漫步，身后的那座离我们越来越远的高架桥也正安然的眠着，两脉清新的踏痕自我们脚下由远及近的镌在这条平软的白绸上。望着前面那渐渐临近的第4道台阶口，我感喟到以前的我还要跟姐再向前走上一段，而如今，我却要与砚寒一起在这方台阶上留下足迹了。想到这，一种淡淡的幸福滋味便涌上心头，使我不禁在一旁发起笑来。
“你笑什么？”他微皱着眉头看着我，似有些不解的样子。
“没什么，就是喜欢这种以前的感觉。”我微垂下头来，心里感到了些飘飘然。
“对了！”
我想起了什么，忙惊喜的停下脚步，翻开了包，从里面快速抽出了一架洁白的纸飞机。
“你看，这是我刚才在电影院折的。”
我把纸飞机打开后又重新的塑了塑形，便拿近在砚寒眼前想看看他的反应。这架尖头的纸飞机是我按照首饰盒中那架飞机的样子折的。这是当年我要求他教我的，只不过我没有他那般手巧，所以这飞机的摸样并算不上精美。
而他似对这突来的青春玩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那样呆呆的看着它，没有说一句话。我四下的寻摸一番后，便小跑到前方的那处台阶口，走上最高的一级台阶，顺着河边小路的方向，满怀期待的轻轻挥出了那只拿有飞机的手臂。而这架粗骞的纸飞机在被我轻推出去后，只摇摇欲坠的越过几盏或明或暗的青色光晕，便再无留恋的****了地上的雪层中。
我走下台阶，俯身捡起纸飞机，掸了掸它尖头处铲下的雪。
“看来还是你折的好。”我回过头看了看一直伫立在原地的砚寒说道。
“回去帮我再折一个吧！”
我满怀期待的等着他的答复。而此时，他那张阴郁的面庞在这一派青色的柔光下显的格外清晰，那双闪有点点白光的眼里似乎含有一种我读不懂的东西。
“我不会了。”
他的声音很轻，像飘落在地上的一瓣雪花。
“不会了？怎么可能？我走到他面前，一脸茫然的把那架飞机递进给他看，“这还是你教我的呢。”
而他只是沉默一会儿后，便略带轻视的瞥了它一眼，擦着我的身旁走了过去。
“回家了。”
他的语气很冷，像是没有任何情感。他迈上了刚刚我站过的那第4个台阶口，就像13年前一样，在与我和姐说了那句“回家了”之后，便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
7
今天的我显得异常兴奋。现下虽已近凌晨3点，但我躺在床上，脑海中仍回忆着之前与砚寒经历的种种美好，内心的悸动便无法抑制。
我将身体慢慢靠向了躺在一旁的他，开始一贯的用裸露在睡裙外的肌肤轻轻的摩挲着他的背。
“快睡吧。”
他对我的暗示似乎毫无反应，仍然背对着我一动不动。我便又像这样在旁边姗姗的忸捏着。
“太晚了。”
他的声音很冷静，像是对于我的请求不屑一顾。而我没有理会他的话，慢慢抚在他身上轻吻着他的脖颈，右手自然顺滑下去想要掀下他的被子。而他却在这时用身子很大力的将我抵了回去，使我重重的摔回到了床上。
“你怎么了？”
我不解的看着他那强硬的背影，而他的身子仍旧是一动不动。
“睡觉，今天太累了。”
“累？”我心里微微划过了一阵莫名的失落。
“难道我就这么让你兴奋不起来吗？”
我在一旁等着他的回答，而他却沉默不语。
“你就不想，你就真的不想……和我有一个孩子？”
“不想。”他回答的很快，带有一种冰冷的坚定。
“可这到底是为什么？你总拿你的工作说事，不过我觉得这全是借口。”
我有些埋怨的看着他，但他仍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你知道吗？其实婆婆她……她最期待的就是咱们能有个孩子。”
我的声音渐低下去，带些犹豫，知道在这个当口提及婆婆有些不妥。而就在我话音落后，我便感觉周围的空气像是瞬间凝滞般陷入了死寂，只能听得砚寒那逐渐加粗颤抖起来的喘息声。
“滚。”他说的很吃力，微弱的声音透着阴冷的压抑。
“砚寒。”
“滚！”
他突然背对我爆发式的吼了一句，整个背部都不禁跟着颤抖了一下。而我就像突然挨了一道晴天霹雳般惊愕的看着他，心底涌出的委屈与难过渐渐的一发不可收拾。我一气之下趟过被子下了床，重重的摔上了隔壁那间小卧室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