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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行云能够真切地感觉到孩子的存在。怀胎很辛苦,但想想三个月后这个小生命就会来到这个世界,来到她的身边,行云总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行云也偶尔想起当年的母妃,母妃十月怀胎基本都是在冷宫度过的,该是付出了多大的艰辛。她偶尔也会想她这个孩子还是很幸运的,她很可能会好好活着,一直到这孩子长大。而孩子的父亲至少也活着,她不会让拓跋靖讨厌这孩子的,他说过只要她教的好,除了皇位,他什么也不会缺了这孩子的。

  到了二月末,行云还是很畏寒,一般都不大愿意出去走动,只是在昭秀宫里散散步。孩子的名字她始终没有想好。她想去问拓跋靖,又不大愿意。这一日,娟姐儿好歹把行云拉出了昭秀宫,一定要她看看这明媚春光,散散心。事先娟姐儿偷偷通告过几个掌事儿的,下令让各宫的都回避了,只怕让行云见了心生不悦。各宫的主子也没有人敢出来找茬儿。宫斗,娟姐儿不由冷笑,她倒想看看谁有这个胆子。

  拓跋靖正与云灿说些什么,偶尔抬头见园中静悄悄的,心中也有些诧异。昨日在枕边,那个谁像是说了句什么,他却没有注意,也没能记住。宫中的这些女人,他并不上心,他还没有找到适合给他诞下皇嗣的女子。他也应该要有几个子女了。令儿资质尚可,只是废过的遗弃了的,万万不能再用,即便用了,也迟早要再废,好歹是他的孩子,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这么折腾拓跋令。他也会偶尔想想行云肚子的孩子若是男孩,倒也未必不行,但行云只能有这一个孩子,她是不可能答应的,他也没有信心就能把带着行云血脉的孩子教成皇储。

  行云听到拓跋靖的声音,正想住步,又听到了云灿的声音,迟疑地一下,就分花度柳走了过去。拓跋靖不让她插手朝廷事务,自然也是见不得外臣的。难得今日有机会。

  之前,杜若在小镇就和她说过,云灿在长安的这段时日,心情不大畅快,他私下里和杜若抱怨过:纵然他一生清修,又怎么免得了不孝的骂名。行云让杜若告诉他,既然一生清修也不能弥过,何如建功立业,让后人忘记这些前尘之事。可他还在周公慎提上辞本后,也生了隐退之意。行云有心开解他,可拓跋靖在,她也说不得什么。她答应过拓跋靖不涉朝政。

  拓跋靖看见从没出过昭秀宫的行云愣了一下还未说话,云灿就站起来,喊道:“娘娘。”

  “坐。”行云含笑道。

  同时拓跋靖也示意宫人搬过木椅来,又铺上了褥子,让行云不必行礼直接坐下。以她的身子,怀胎七月不是闹着玩的。她只会有这一个孩子,他不想她出事。

  云灿灵敏地感觉到两人之间的隔阂,看来杜若回家后说的不是无中生有,也不是添油加醋,而是确有其事了。他只道拓跋靖与行云之间一直都是不好不坏,时好时坏,但这一次他说不准了。

  “我想做几场佛事。可我实在没法子亲自去。听闻你与白马寺的主持相交不浅,不知能否劳你帮我主持?”

  拓跋靖听了,不置可否。云灿也不再看他眼色,就应了下来,问道:“是为胎儿祈福?”

  行云微微摇头,复又点头,道:“算是吧。我是想让给死去的将士们超度一番。”

  拓跋靖不开口,两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拓跋靖才冷笑道:“朕还真不知道皇后信佛。”

  行云淡笑,微微抬起手腕,道:“信之有,不信无。陛下就当我是妇人见短吧。”她只是怕死者的怨气会找上她未出世的孩子。

  拓跋靖心知,行云找云灿替她主持,是因为他是她的堂弟,算是至亲的人,可以替的。而他自己是算不得亲近人的。

  第二日,行云就派人把做佛事的用费送到了云灿府上。她每月的月银其实不多,以前做公主时倒有不少钱,全买了粮草了,跟了拓跋靖这些年,没余下几个钱儿。在小镇时,若不是周公慎掏空了自己腰包,她也过不了那么滋润。所以云灿收到的不是黄金白银,而是一匣子压着一匣子的首饰。这些珠宝都是之前拓跋靖赏的,行云有喜欢的,也有不喜欢的,除了留下了几套庆典要穿戴的,其余都拿了出来。

  拓跋靖自然是知道了。他还知道云灿说用不了那么多,向自家夫人打探着行云喜欢那几样要送回去,可行云挥了挥手大方道卖了吧留着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也无用。

  拓跋靖命人跟在云灿身后,云灿卖一件,他收一件。那几场声势浩大观者如云的佛事全是他掏的钱,得到的是一匣匣无处安放的首饰。再给行云——不可能了。赏给别人——别说是恶心行云,他自己都觉得恶心。扔了——又能扔到哪儿去呢。留着——放在眼前,真觉得碍眼。他想到了一个行云之前放过东西的地方——地道。

  他若不是想到这个法子,那后来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他会一直都做他的皇帝,行云也会一直安分地做他的皇后,故事也就该这么结束了。可该发生的总避不开。有时,你心怀侥幸以为避开了,可他就在一个拐角处闲悠悠地等着你,等着你出现,你一出现,就给你狠狠的一击。

  拓跋靖仗着自己夜视强,也没提灯就下了地道。一个人怀里抱着那些匣子,走在阴湿的地道,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寂寞地回荡,心里怪难受的,不是愤怒的那种,竟然是酸酸的委屈,像是行云以前和他说“就算我说了我在意,你也不会改”,的那种感觉,现在他才感觉到她的感觉。

  拓拔靖一路向前走着,这条是通往昭秀宫的,那条是通往撷云宫的,唯有往公主府去的路是一路笔直的。他就一路走着。心里不免蹊跷,狡兔三穴,地道是皇室修来逃生的,那么通往宫外的路应该不只一条才对。可事实上,他之前就查过,确实只有一条,委实是蹊跷得很。

  走在黑乎乎的地道里,拓跋靖忽然想道,行云走在这地下之狱竟然也就不怕吗?她的胆子其实也没多大。她是说过“我怕”的。第一次是洞房花烛夜,第二次是章爷爷死了。洞房前,她是怕他知晓她已非处子而后勃然大怒。章爷爷死后,她该是怕她自己也会死吧。

  拓跋靖一路走着,一路想着,却忘了到底走了多远。从皇宫到公主府隔着好几条大街,地道也委实长得很。他想直接把匣子放在地道里,那样就知晓到底在哪儿,以后也不用多看一眼。可他终究没有放下。直到到了公主府,他才从思绪中醒来。

  拓跋靖没有多想,来到公主府,只是几个旧人在打更守夜。从章爷爷死后,公主府便彻底荒废,只有几个下人的屋子里隐隐有点儿灯火。春风过处,紫竹林里沙沙作响,似有花香。拓跋靖潜身到了快雪堂,那里已然上锁,快雪堂的匾额明显是行云的旧迹,在微弱的月光下,显得陈旧而索然。又或者索然只是自己的心绪。他得到了快雪时晴帖,得到了行云,得到了天下。小时候他所想的都得到了。在军营里时,行云以为他与那个女人有染却一字不提悄然忍下,可真是委屈,不是吗?他得到了她,可她自始至终都在利用他。她忍,只是因为愧疚。一旦发现她在利用自己,所以的一切都得到了解释,甚至开始时她要求的三年守丧,她刺他的那一剑,她就已经在布局。

  那现在呢?她安然自守,恬然自得,她的内心正如他所见吗?

  拓跋靖都觉得现在去想这个很贱。他只是在被行云利用而已,他与她之间只有棋局,黑白永不相容。

  他将匣子放在了本该放快雪帖的地方,仔细端详了这个他曾经与行云一同执笔而书的地方,在这里,他曾经许她烟花三月下扬州,共享人世繁华。只有拓跋靖自己知道,那时会这样许给行云,是因为他也是心向往之的。

  拓跋靖重新进了地道,走到一半时,脚下踏着了一颗圆圆的硬硬的珠子,拓跋靖低头拾起,见是一颗红盈盈的珠子,一时想不起名字,只当是从匣子里落下的。扔下,待要用脚踢开,却又低身拾起,揣在了怀里。这里只有他一人,有些感情不须隐藏。

  回到清和宫,躺下没有多久,就有宫人叫起,拓跋靖只得起身早朝。朝上大臣们见拓跋靖脸色不大好,也不敢多言。自从拓跋靖登基后,他不顾刚刚登基,一连惩治了几个重臣,有鲜卑也有汉族。新皇一般都是先立德,他却先立威。朝中大臣多数都是人心惶惶,这时见他脸色不好,谁也不敢触这个霉头。

  拓跋靖猜得他们的意思,只问了程先生下面郡县考核之事几句,便道,过几日便是周将军的诞辰,朕有心替他热闹热闹,去去他家里的冷清气儿。大臣们见拓跋靖难得地在朝中开起玩笑,才松了一口气,将事情一一奏上。

  下了朝,自然有相好的大臣往周公慎府中报告喜讯。周公慎在他们还未下朝之时,就已然知晓了拓跋靖要给他做寿辰的事情。这个皇上的恩宠,他倒是宁愿少一点儿的好,清净。

  拓跋靖在下朝后,才找出在地道里拾到的珠子,总觉得有些不对味的地方,端详了一阵,也没有什么结果。他记得不是自己赏给行云的,但却总像是见过,大抵是她别的首饰上的,但却又不像,不管是耳环还是簪子都不该镶这样的珠子才对。拓跋靖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只好放下,拿起来各郡县考核的材料,看了起来。

  转眼就是周公慎的诞辰了,拓跋靖说了要给他过,也无非就是到场坐了坐而已。坐到一半,他说了几句。无非夸赞了周公慎的战绩,说他英年隐退,实在是国之不幸。又道,他在这里,反而让诸人放不开。周公慎留了几句,见留不住,便起身送拓跋靖出门。

  拓跋靖在上车时看见周公慎躬身行礼,才想起来很久以前周公慎有一条玉带,镶的是那样的珠子。腰带又不是别的,哪有轻易就落了珠子的道理。拓跋靖心里顿时布满了阴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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