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魏在农家饭庄门口等老顾。饭庄老板让他屋里等，外面多冷啊！老魏不进屋，后来就溜达到公交车的站牌底下等。这时天完全黑了，公交车早已停发，老顾过来得打车。老魏怕他打车直接到村里去。他不想把动静弄得太大，让孙庆生知道炭是从祁县买的，总觉得不好，但他又不想明示老顾。终于发现一辆出租车有停住的意思，就急忙跑过去。老顾推开车门，老魏问是先吃饭，还是先送炭？老顾说，吃饭不着急。两人各拎着一袋炭，一前一后往孙二娘家走。离孙二娘家还有一小段距离，就看见她家院子灯火通明的。堂屋门口，木栅门上都亮着电灯泡，跟过年似的，只是没有任何声音，静悄悄的有点吓人。
俩人站住了，相互对视一眼，感到奇怪。孙二娘的院门是木栅的，没有门灯，屋檐下也从未安过，今天怎么了，为啥要把院子弄得这么亮堂？老顾说，孙庆生又耍妖蛾子呢。老魏说，他耍啥妖蛾子呀？咱又没啥短处让他攥着。老顾说，恐怕没那么简单。老魏说，进去瞅瞅再说。刚要迈腿，就看见孙庆生从梨树下的阴影里走出来，走到木栅门前，旁若无人的样子冲屋里喊，老婆，把火盆端出来。话音未落，胡亚桂端着火盆走出来了。孙庆生关上木栅门，转过身故意放大嗓音喊，炭呢？我给姑姑买的炭呢？胡亚桂端着火盆说，那么一大袋子，你让我抗？我可抗不动。孙庆生说，你咋跟他妈村主任似的，废物蛋一个，连个炭都弄不来。胡亚桂说，村主任是废物蛋，那个院长可不一般，他都能把祁县的炭弄这来呢。孙庆生说，祁县的炭是他妈臭狗屎，他敢弄咱家来磕碜我，我就给他扔猪圈去。胡亚桂说，你懂啥，人家那是学雷锋呢。孙庆生说，别弄死人吓唬我，把我逼急了，我上电视台请记者，让他对着话筒坦白交代，这么死乞白赖的买炭，是不是为了升官？不是为了升官，那他为了啥？
孙庆生两口子说话的时候，火盆里燃起了火苗。胡亚桂从屋里捧出一把炭靠在火苗周围，只一小会儿，那些炭就红了，红起来的瞬间，偶尔迸溅出几颗火星。老顾听着看着，眼睛就有些犯花，咽口唾沫，眨巴几下眼皮，跟老魏说，咱们回去吧，他们是有意让咱俩听着呢。老魏说，怕他个屌，我找他们打架去，他们这么干，到底是为了啥？老顾拉住老魏的大衣袖子，说，算了，咱们喝酒去。
第二天早晨，老顾在岳父的病房里往单位打电话，值班的还是魏苏东。老顾说，把我办公室里的那两袋炭，给孙二娘送过去，昨天回来晚了，没来得及送。过了大约一小时，老顾接到魏苏东的电话，说孙二娘不要单位买的炭了，孙庆生给她买的炭，几个冬天都烤不完。老顾沉闷了一会儿，说，那就还放我办公室吧，别弄散了。
次年正月，老魏过来请老顾喝酒，看见办公室里的那两袋炭还在，就让老顾卖掉。还说，要是不缺那俩钱，塞锅炉里烧喽，看见它就来气。老顾没卖也没烧，两袋炭始终在他办公桌对面那个褪了色的文件柜上，顶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