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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无为与无能

  饭店内

  小女孩不知是太饿了,还是因为很久没吃到这么“丰富”的一餐了——眼睛只盯着肉看,筷子就没怎么停过。

  其实饭店没能为星海他们提供多丰富的肉食,也就是一盘粉蒸肥肠,一盘卤猪耳朵,一只切块的烤鸭腿,一盘白斩鸡,而且还都是盘子很小的那种。

  据星海观察,小女孩最喜欢吃粉蒸肥肠。就这点而言,两人是有共同爱好的。

  少妇歉意地看了眼星海,对小女孩说:“慢点吃,人家公子还没吃呐。”

  “没事,别噎着就行了。你也吃吧,别太顾及我。虽然我不是一个很有钱的人,但请你们吃一顿还是可以的。况且,我本是修道之人,吃得少。你们要是不多吃一点,这些菜就真的浪费了。”

  说者无心,“一顿”让少妇的心情刚到了天堂便又下了地狱。

  星海从少妇食之无味的样子中看出了心事,便开口问:“方便说说你的故事么?我想你可能很需要帮助。”

  少妇摇摇头,开始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少妇名为王花,原本是住在城外小村的小户人家。她的男人叫赵土,是个猎户,而她则在家织布、编竹篮来补贴家用,这样的日子过得很是清苦。

  自从王花为赵土生了一个女儿后,赵土开始觉得生活得做一些改变,为女儿挣一份嫁妆。因此赵土从三年前就开始月月往城里跑一次拉货,每次最多花两天时间便可以挣好几两银子。

  赵土是个老实汉子,不做坏事,还常常帮助村里的人,而且每次都把钱悉数交给王花管理,所以王花也没怎么过问到底是拉什么货能挣这么多钱——她相信自己的男人。

  可就在半年前,也就是赵土出去拉货的当天下午,有村民在一处偏僻的野地里发现了赵土的尸体,而且尸体上有几处明显的刀伤。

  村里人考虑到赵土家只剩下王花母女俩,所以自发的帮王花把赵土的尸体抬了回来。

  王花年纪小,吓得不知所措,村里人告诉她要去报官她才跑来城里的。

  第一次是王花一个人来的,衙门说王花报杀人的案得拿出证据,既然有尸体就应该将尸体带来。

  第二次王花便和看守城外义庄的守尸人一同推着尸体来的,因为没有适合的尸体保存方法,所以这时的尸体已经发臭。官兵不允许尸体进城,还要将尸体扣下焚毁,逼得王花花钱买通才进了城。之后就看似顺利很多了,衙门说要管此事,已经记录在案。至于尸体发腐,衙门说为了避免瘟疫传播便将尸体焚毁于城外了,只留下一坛骨灰。

  王花只是小户人家,花不起钱让人搞什么风水宝地、庇佑子孙。王花并不是不能接受火葬,只是突然觉得空落落的,剩下的只能全靠衙门做主了。

  虽然报了官,但赵土的死在经济上给了王花很沉重的打击。王花织布、编竹篮的手艺并不出众。有个男人,然后再靠这些技艺补贴家用是可以的,但要靠这个挣钱却办不到。试问哪个女子不会织、编、绣?穷人都是自给自足,富人早已开始消费精细的奢侈品了。王花的技艺真的是无用武之地。

  她心里原有的怨气和恨意开始激增。她要报复,于是开始时不时地往衙门跑,了解案情。

  从衙门里,她开始听到了各种能摧毁她精神的“流言”。

  有的说她男人是给一伙匪徒拉货,有的说她男人是在帮匪徒偷卖脏物,有的更狠,直接认定她男人是匪徒。不管是哪种,事情总是和匪徒绕不开的,而结果却总是她男人因自食恶果而死的。

  谁能接受别人说自己最信任的人做了自己认他最不会做的事情呢?

  王花整个人都崩溃了,像疯子一样在衙门门前哭喊大闹,最后要不是想到自己还有个女儿要照顾,她说不定当场就会去寻死。

  第二天王花带孩子回村子时,村子已经被焚毁了,可以隐约分辨村民们被烧成黑炭的尸体还冒着青烟。王花想都不想,抱着孩子就往衙门跑。

  这次衙门没有为难王花,派人前去查探了,最后得出匪徒凶残报复的结论。原因则是昨天王花在衙门口大闹让匪徒们知道他们暴露了,所以展开了报复行动,而王花是因为刚好住在城里才躲过了一劫。

  不过衙门稍后就开始表态说:扶孤城周围确实来了一批匪徒。屠村的事已经加急送往刑部了,预计不久刑部就会带大批捕快官兵过来处理。

  为了安全考虑,王花便在城里住下了。只是城里什么都贵,王花手里的钱本来就不多,能让她坚持这么久已经说明她过去的日子有多么的精打细算。

  “公子,我算了下日子,那些刑部的官员也就这些日子就会到了。我也算是可以松口气了。只是我带着孩子挣不到什么钱来养活。也许过些日子,我就不得不将孩子卖掉了。而我可能会找家小店一直打工下去,要么再嫁,或卖身为奴。如此才能让我和孩子活下去。我见公子侠义,如果不嫌弃,希望你能带着我女儿,只要能给她口饭吃我就能安心了。”

  这话是当着小女孩面说的。小女孩也心情沉重没了什么胃口,埋着头任由眼泪滴进米饭里,用筷子慢慢地扒拉着一口饭吃。女孩好像什么都懂——形势比人强。

  星海没有回答。对于星海来说,他会带着一个孩子,那么这个孩子极大几率得是他的徒弟。而星海几乎没想过收徒弟这事,甚至没有将自己所学功夫传下去的想法。星海最喜欢的就是“无为”,什么是“无为”?他理解的就是什么都不做,或者说是“无能”的意思。

  你知道世界发展的目标又怎么样?你一个人无非就是将到达目标的时间略微拉长或延后而已,即便是有惊艳才华。

  天道无情,有你没你都一样。

  你看到街上有乞丐快要饿死了。你能救他一时,但救不了所有要饿死的乞丐。

  你得到了一份治病救人的药,却总能发现有无数双手向你祈求。最终变成你选择让哪一群人去死?

  饥荒时的易子而食,星海没见过。但他见过人饿得像蝗虫将大片的杂草拔光吃掉,连带那些不能消化的树皮,有毒的根茎都刨出来吃。那时正值两国交战又加天灾,朝廷根本无力救济。

  星海也是在那时将自己的食物让出来才真正练成吸风饮露的。他救的那个人还是死了,死于食用了大量有毒植物。世人总说什么神仙之能,神仙之能,星海也自以为自己修道有所成就,但从那时起却知道了自己的“无能”,也是从那时起开始了“无为”。

  不过,年轻人嘛,难免会在受打击后说一些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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