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之时,星海坐在饭店的角落里看着饭菜出神。
居然是紫蓝楚菜,这要让我怎么吃?饭看起来还不错,难道只能吃白饭了么?紫蓝楚菜不吃,会不会可惜了?
紫蓝楚菜的汁液是紫蓝色的,能被用作布匹的颜料,但作为食物却让星海看着就想反胃,而且天生就口感不佳,带有一种涩味。之所以还会有人吃它,是因为它在这个时节多、能吃,在这个会爆发饥荒的世界,它在饮食方面的价值不可估量。一些行医的人还说吃它对身体有好处,是最廉价的药膳。
在星海看来,它的药效就是催吐——至少他一吃就吐。
那时候师父调笑他是这辈子不会是穷苦人的命,天生就对吃喝挑剔。星海问师父这紫蓝楚菜有什么药用价值时,师父一边细品它的枝叶根茎,一边皱眉忧伤地说:“天赐之物,微毒,不宜多食,但能活人命。”
星海不急着吃,干脆先看看别人在吃些什么。有吃鱼肉鸡鸭的,有吃青菜萝卜的,但没有人吃紫蓝楚菜。即便是桌上有,也不会有人去动筷子。听说那些紫蓝楚菜也是店家白送的,客人也没明说不要,所以才放在桌上的。
喔?还真有人在吃。
只有一对母女是真的在吃,和星海一样桌上是白饭加紫蓝楚菜。母亲是一位年轻的少妇,稚气未脱的年纪,脸上却全是焦虑和恐惧。虽然在孩子面前强颜欢笑,但星海看得出她快绷不住了——脸上的肌肉太过僵硬。
孩子只有三四五六岁的样子吧,呃,大概吧。星海又没养过孩子怎么可能看得出,感觉孩子都是一般小的。
母女定是穷苦人。母亲甚至舍不得自己吃紫蓝楚菜,一点点地喂着小女孩。女孩一次只吃一小口。大概也因为紫蓝楚菜太难吃,女孩每次都要就着饭咀嚼很久,皱着眉强忍着吞咽下去。
星海很佩服小女孩能咽下去,同时又心疼她们。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些紫蓝楚菜,星海突然起了“邪念”——要不把这盘菜给她们送过去,然后我再自己另点一份青菜?
这时小女孩死命地去咽菜,却怎么也咽不下去;脸色越发惨白。
“哇...哇...哇、哇……”
小女孩憋不住了,大口大口地吐了出来,吐了个干净却还在干呕。
少妇气得流泪发抖,喊到:“娘没钱给你买吃的了!”一怒之下,一脚踹向小女孩坐的凳子。
凳子顿时重心不稳,连着小女孩一起要向后倒去。
这要摔实了,指不定小女孩会伤了后脑。因为星海一直观察着她们,所以能瞬间反应——身法如鬼魅,一手托着女孩的脑袋和脖子,一手扶着女孩的背——及时将女孩护住。
这时的少妇已经情绪失控了,见有人来阻止自己教训孩子,想都没想便要上手打人。
星海以清寒真气凌空点穴,仅一指便暂封了少妇的穴,阻止了少妇进一步行动,并令真气顺经脉进入少妇脑中。
少妇顿时如被寒泉灌顶,神智清明了许多,瞬间泄气坐下,掩面痛哭不止。
女孩年纪虽小,但多少知道自己母亲很不容易,自己忍着没哭跑去抱着母亲的腰说:“娘,我错了。你别伤心了。我可以不吃东西的,我不饿了。”
星海看了看自己的那张桌子——烈芒还放在桌上,刚才为了好好救人便没打算将它拿在手上——不宜离开太久;又看了看地下的呕吐物,害得自己差点跟着吐了。
“夫人,不如你带着你的闺女到我那张桌子上吃饭吧。今天我请你们吃好的,要菜有菜,要肉有肉。小二,来这里收拾一下!把我那桌的菜也撤了吧,看着就觉得难受!这里有什么好吃的?我要好好选选。”
说着便掏出一块银子递给小二。
“夫人,钱我都给了。要是我一个人吃,定然吃不了多少,浪费了。到我那桌一起吧。”
星海看了看周围,发现客人们都看向这里便开口说道:“没事了,没事了,大家吃吧,吃吧。”
少妇不敢相信地看着星海——星海的衣服还不如她,旧得快朽掉了,而且那张桌上现在还孤零零地摆放着一盘紫蓝楚菜。
“我看你也家境贫寒的样子,怎么能让你如此破费?”少妇看向小二,想替星海要回银子。
小二怎么肯,“姑娘,之前我看你带个孩子不容易,所以给了你娘俩两碗白饭一盘菜。我好心,但店里也要做生意的,你可别害我。既然这位公子肯花钱请你吃,那也是他有钱啊。你又不亏什么。要是实在过意不去...你看你长得也不差,实在不行今天晚上就让公子给孩子当爹得了。”
“瞎说什么呢?小心我不吃饭了,让掌柜的过来教训你一顿。”星海是真的气,因为自己是修道之人,图的是一个清净自在,可不想惹一身荤腥。毕竟以前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已经十几年了都无法忘怀。
星海一惊,发现少妇正用希冀的眼光看着自己。
扶孤城知州府内,李白富——之前城门口要抢星海剑的男人——正同知州李文杰共同享受美餐。
桌上摆放的都是知州大人爱吃的——烤鱼,烤鸭,烤鸡……知州大人爱吃烧烤类的东西是出了名的,看他那像怀孕八月的肚子就知道他有多大肚能容了。
李白富切好烤牛肉放到知州大人面前。牛是重要的劳力,平民甚至不能随意处置牛,随意杀牛甚至可能被处死。所以外面的牛肉不仅贵,而且全是病死或老死的牛的牛肉。而李白富切的这块牛肉却是从不久前厨房杀的那头活蹦乱跳的小牛犊身上来的。
“这是今天缴获的那头牛犊,舅舅您尝尝鲜。”
“这牛肉好吃,有劲。可惜不能每天都吃得到,你也尝尝。白富,你记得叫厨房备上几头牛犊,日后有喜事我们就杀上一头。”
“好的。舅舅,今天我本来还要缴获一个件好东西给您的,但那人跑得忒快了,一眨眼就不见人影了。我估计他现在在城外给喂狼了,这两天我亲自带人去给你找。”
李文杰笑了笑,“白富,你给舅舅来客套呀。不应该啊。该改!舅舅没有儿子,可把一身心血都用来栽培你了。你这么说就让舅舅心寒了。”
李白富知道是舅舅误会了,以为他学其他人一样巴结他,把关系拉得生分了。
“舅舅,你可别瞎想。我去找,那是因为那把剑我一看就知道它是好东西。一身赤红,光泽如玉,像是仙家之物。侄儿最好的不是暗器功夫,而是这双眼睛。”
“再好又如何?如果是其它东西我倒是稀罕,要是一把剑,那就拉倒吧。我又不会什么功夫,要它有什么用。”
“舅舅是没见着那东西,自然不以为然。待侄儿把它拿到舅舅面前,舅舅自然就明白了。要是舅舅真看不上,还可以送人嘛。这几天刑部的官员不就是要到了么?说不定刚好可以摆平一些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