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大王八，这大清早的，你哭什么呀？这不是名还没有报吗？钱不是还没有到骗子的口袋里吗？”
我是想起了十年前我爷爷出车祸的日子，就是今天！
大王八流着泪说，说着说着，流的泪更多。
我触景伤情，跟着长叹了一声，因为，我的爸爸也是出车祸死的。
我拿过玻璃瓶子满满舀了一勺调料，搅拌均匀了，喝了一口汤。妈的，这原来是朝天椒做的糊啊。
于是，我的眼泪马上就出来了。
大王八盯着我，说，“老金，你哭什么呀？”
我说，“我在想，十年前，你爷爷被车撞死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被撞死啊？”
笑笑笑了，“金叔叔真有趣，想我爸爸死，也不用哭啊。”
笑笑说完，“也拿过玻璃瓶子，也满满的舀了一勺调料，在馄饨碗里搅拌，然后，哧溜，喝了一口汤。”
笑笑的眼泪也出来了。
大王八和我同时问：“笑笑，你哭什么呀？”
笑笑说，“我在想，刚才，那个老师老板，为什么没有拿菜刀砍死你们俩啊？”
馄饨吃不了啦。走吧。
大王八说，“为了弥补我刚才捉弄你们俩所带来的后果，我给你们讲讲我昨天早上去报社取报纸的时候看到的一件事儿吧。”
笑笑说，“说吧，恕你无罪！”
大王八说：“昨天早上啊，天刚蒙蒙亮，我就到了报社，在等工人取报纸的时候，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手臂上簪着一朵麻绳簇成的花儿。”
我心里想，真晦气，一大早就碰到死人的家属。
办公室后面一个胖子跟那妇女说，阿姨，请问，你有什么事儿啊？
先生，我想登一个“仆告”。
什么告？
仆告。就是死了人，要告诉亲戚朋友的那种通告。
那叫讣告。
讣告啊。那么，讣告怎么登啊？
怎么登？简单啊。你写好了，我们给你登在报纸缝里就行了。
先生，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怎么收钱啊？
怎么收钱？你交草稿的时候，把钱交给财务就行啦。你这个人怎么搞的？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搞不清爽啊。
我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就说，阿姨，你是不是想问登讣告的价钱是多少？
妇女说，对对对，就是那个意思，因为你知道的，我家里很穷的。
报社的胖子不耐烦了，说，别那么多废话，登讣告花不了几个钱，一公分五十块。
啊？这么贵啊？我老公个子很高的，有一米八零啊！
听到这，我说，大王八，胡编瞎造的吧？哪有那么笨的人啊？
嘿，你不信？我要是说假话，就让我老婆明天也给我登个讣告去。
别介啊，我信了还不行吗？那她到底花了多少钱？
你算啊，一公分五十块钱，一百八十公分是……
九万！这是笑笑说的。
正走到一个报亭边，我找到一份上海晚报，左翻右翻，真在中缝里看到了孤单单的一条讣告：
“各位亲友，对不住了，我老公喝药水死了，欠你们的钱，下辈子还吧。”
完了。没有署名，没有电话！
谢谢！
“吼一吼夜总会”的舞台上，大王八唱上花轿唱得汗流浃背。
老年活动中心，笑笑的爷爷奶奶和一大帮老头子老太婆听专家讲座，讲座的主题是：心血管疾病是老年人的最大杀手。
听得他们汗流浃背，两眼暗淡。
家里，笑笑的妈妈唾沫横飞：笑笑，你这小子，人还没有桌子高，就学着你爸爸非礼人家。哎，我嫁到你们王家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妈妈，你算“媳妇”的啦。天天打麻将，天天输钱，爸爸也从来不说你什么。
嘿，你这小子，还教训起我来啦？要不是你，我现在正……等等，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你算“媳妇”的啦。
哎哟，还“媳妇”的啦。我们上海人干嘛要说广东话啦？
我说的不是广东话，是“不懂”话。
我实在受不了你这样的“不懂”话，笑笑，你给我听着，作为中国人，普通话得说标准咯，不然，就不配做中国人。
“鸡到啦”。
笑笑的妈妈一对一教笑笑说普通话：西一应，幸；福，佛无，福。幸福。
西一应，媳；福，佛无，妇。媳妇。
不对，重来。
不对，还重来。
陈敬娟最终瘫坐在沙发上口吐白沫：朽木不可雕也！
一个小时后，陈敬娟缓过气来，说，笑笑，你知道，一个人普通话要是说不准，得造成多大的麻烦吗？
“细吗？”
得，不给你讲理论啦。我就用你那样的普通话打个电话，你认真听好了。
拨号码，按免提，电话开始：
喂，是马边老师吗？
是啊。
马老师，好久没见！你知道我是谁吗？
好久没见，我怎么知道你是谁呢？
我是前几届毕业的学生啊。
你姓什么？
我姓“钱”。
喔！知道了，是“金钱”的“钱”吗？
不是啦！是“ㄚ东钱”啊！
哦，知道啦，你不姓钱，姓陈，耳东陈。对不起！小陈，我老了，耳朵不好使。那名字呢？
我名字的第一个字是“妓”。
哪个“妓”啊？
“妓女”的“妓”么！
哈哈！小陈同学，你真会开玩笑，哪有人的名字里面会有“妓女”的“妓”！
马老师！不要对我嘻皮笑脸喔！我很严肃的哦。老师，你没当过兵，也见过当兵的吧？
见过啊。
你见过还“取消”人家，你好坏坏哦。
这见过当兵的，跟好坏坏有什么关系？
你见过当兵的，就应该“鸡到”“西饼”见到长官都要“妓女”的么。
哦，知道啦，敬礼，你名字的第一个字是“敬礼”的“敬”。对不起！我想我得到医院去换一副耳朵啦。那名字的第二个字呢？
哟，老师，你的马耳朵怎么成这样了？第三个字，听清楚了。鸡于恩，奸。
是“间”，对吗？
是“奸”！
哪个“奸”啊？
当然是“强奸”的“奸”啦！
拜托！哪会有人……？呵呵呵。
老师！不要对我嘻皮笑脸啦！人家好伤心的啦。你难道没读过“苏”（诗）吗？你难道没听说过“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强奸’吗？”（婵娟）
电话那头终于长出一口气，哦，原来是陈敬娟啊！
笑笑说，妈妈，你好幸福哦，你老师真好哦！
奶奶的，原来，你会说啊。
逗你玩呢。
笑笑。
谢谢！
笑笑在家呆了七天，大王八终于憋不住了，跟我说，老金，依我看，还是到校长那里认个错，保个证，这学还得让他上啊。
我说，大王八，一旦一个小孩的自由天性在哪里受到了大的打击，如果，还要坚持在那里呆下去，只能让他变得越来越呆。
大作家，你说怎么办吧？
我看，还不如给他换个幼儿园。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新星幼儿园的大教室里，在进行公开课。
大王八说，校长，我想把我家孩子放在你们这里读书。
校长说，别急，先听完这堂课。
大王八、笑笑和我坐到最后排听课。
校长说，今天呢，我们进行一次别开生面的教育，孩子们，认真看，认真记，记住了，回去跟你们的爸爸妈妈讲。先有请市九医院有名的神经外科医生何久思医生给我们讲一讲喝酒的坏处。
一个白大褂出来说，小朋友们，大家好，说起酒，我相信大家都清楚，酒的坏处很大，到底坏到什么程度呢？你们看我做实验好了。
两个透明的玻璃瓶子跳到了讲台上。
白大褂指着贴着“酒”字的瓶子说，这是酒，比较高档的茅台酒。
指着贴着“水”字的瓶子说，这是水，普通的自来水。
两条青色的菜青虫从他的左右手里变出来，同时跳进两个瓶子里。
嘎嘣，酒里的菜青虫游了三下就嗝屁着凉了。
哗哗，水里的菜青虫游了三分钟还泳姿优美。
白大褂说，这就是喝酒的坏处！
笑笑大声说，这样好啊，喝酒的人肚子里就不会长虫了！
校长批评教育了大王八三分钟，管好你家孩子咯，不然，不让他报名啦。
是，是，是，校长，我一定管住他。
校长说，同学们，看清楚了吗？记住了吗？回家给你们爸爸妈妈讲，一定要记得哦。下面有请市九医院著名的神经内科医生丑岩思医生给我们讲一讲抽烟的坏处。
一个白大褂出来，长得跟先前那个一模一样。
小朋友们瞪大眼睛研究他，在下面窃窃私语：这还是刚才那个医生啊。
校长说，别议论了，这个医生叫丑岩思，刚才那个医生叫何久思。我还能骗你们吗？老师说的话还有错吗？
丑岩思脸红了。但脸红不妨碍他的讲课，他尖着嗓子说，小朋友们，我以前就是一个老烟民啊，你听，烟丝害死人啊，咳咳咳。究竟坏到什么程度，你们看了下面这个实验，就知道了。
一个铁丝小笼子从讲台后面蹦到讲台上，笼子里一只活泼可爱的小白鼠。
一只小纸箱子蹦到笼子外面，把笼子罩住。
六根中华牌的香烟一起点燃，蹦到了箱子里。
五分钟后，箱子蹦走，烟雾缭绕，烟雾散尽，现出笼子，小白鼠嗝屁着凉了！
有小朋友哭了。
白大褂说，“这就是抽烟的害处。”
笑笑又禁不住大声说，这样好啊，家里头就不用买老鼠药啦。
校长教育了大王八六分钟，你家孩子，还要做声，就给我滚蛋！
是是是，校长，我一定滚蛋，不不不，我一定管住他。
校长说，同学们，看清楚了吗？记清楚了吗？回家一定给你们爸爸妈妈讲。下面，我们有请本市赌博历史最悠久赌博技术最老到的老赌徒杜博思先生给我们讲一讲赌博的危害。
一个只穿着红裤头的中年瘦猴子出来。
认真一看，跟何久思、丑岩思一个模样。
小朋友议论声大了：“这是刚才的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