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丽丽又说，“老师，有人掐我。”
“你这个东西，懒得理你，睡觉。”
众多小孩齐声说，老师，有人掐郝丽丽。
老师大声问，谁啊？
众小孩说，老师，不知道。
郝丽丽说，我知道，梅友人。
众小孩补充道，老师，梅友人掐郝丽丽。
老师长长的打了一个哈欠，妈的，今天是怎么了？这帮倒霉孩子，得了疯牛病啦？你们都给我听着，谁还要捣乱，就罚谁站墙角。
郝丽丽尖叫，老师，他又掐我。
老师咆哮，谁啊？
梅友人。
校长室里，校长坐着，旁边站着三个人：那个老师、笑笑和笑笑的爸爸。
校长说，大王八先生，我知道你是艺术世家，你爸爸是书法家，你是歌唱家，你儿子呢？我看差不多成了恶作剧家。
笑笑的爸爸说，不是恶作剧家，是相声家。
还嘴硬。你爸爸的书法我见过，倒给我钱我也不要；你的歌声，听你说话就知道了，独特是独特，可美感呢？你儿子呢，聪明是聪明，可社会主义的美好精神呢？带他回家好好反省反省，什么时候，认识到错误，就什么时候再回来。
谢谢，谢谢，鼓掌。
笑笑的爸爸又把我叫来，告诉我笑笑在幼儿园里的闹剧。
我说，我觉得这孩子真有出息。
笑笑的爸爸说，“老金，我这不是跟你开玩笑，你说该怎么办吧？”
“办什么办？连闹剧都不允许的学校，还上个屁啊。让他在家呆着吧。”
那不会呆成废物啊？
此言差矣。依我看，恰恰相反，如果你让他在在学校呆久了，他肯定报废。你想想看，多聪明的一个小孩啊，老师不夸奖他，反而惩罚他。
可校长说了，“他没有社会主义的美好精神，精神不美，再聪明也是白搭啊。”
哟哟哟，想不到你这个大王八，觉悟提高了。你要是早意识到这个问题，也就不会酿成这个悲剧了。还记得去年的中秋节吗？你都能策划那么大的闹剧，就不允许你儿子也小闹一下啊？不过，我也觉得有点不妥。这样吧，闹是肯定要让他闹的，但我们做大人的，在一旁监督指导，只要是不符合精神美的事情，一律不让他做。
笑笑的爸爸把笑笑叫过来，说，笑笑，你闯大祸了。你给我听着，以后，你凡是要想做点什么有意义的事情，都得事先给我汇报。得到我的允许，才可以去做。明白了吧？
笑笑撅着嘴吧说，好吧。
第二天，笑笑说，爸爸，我在家里呆着难受，我想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好啊，你说说，你想做什么？”
“我想到街上去卖报纸。”
“不会是又想搞什么恶作剧吧？”
“不会。”
“真的？”
“我保证。”
“好，反正明天我也没事，我就给你去取十份报纸让你去锻炼锻炼。”
“十份啊？太少了吧？”
“你要多少？”
“至少也得五百份啊。”
“什么？你第一次出工就那么雄心勃勃，不行，买多了浪费。”
“爸爸，你小看我，是吧？我说了五百份就五百份，不然，就不去了。”
“好好好，就依你。看你怎么完成任务。”
第二天，步行街上，人潮涌动。
笑笑的爸爸背着一个大包，包里一大摞报纸。
笑笑在前面走着，手上搭着几份报纸，走了半天也不开口。
笑笑，你得喊啊，电视里卖报的你总见过吧？你不喊，谁知道你是做什么的？
笑笑说，“真的，那我喊了。”
你这倒霉孩子，“喊吧，喊吧，真是羞死人了。”
笑笑嘴里稚嫩的吆喝着，卖报了，卖报了，上海晚报，惊天的诈骗案咯，惊天的诈骗案咯，有人上了黑心人的大当咯。
喊得虽然不是那么顺溜，底气也不是那么足，但足够引人注目的。众人都回头看看他，笑一笑。
笑笑的爸爸低着头小声嘀咕，这小子，怎么乱喊，什么诈骗案？他认得字吗？唉，且看他怎么着吧。
有一个小伙子说，这么小就出来打工，多可怜啊。他家大人怎么这么狠心？
笑笑的爸爸放慢了脚步，在后面红了脸。
小伙子的女同伴说，别说啦，人家爸爸在后面呢。
哦，原来是父子一块创业啊。不错，不错。那我们买一份吧。
好啊。
小伙子从笑笑手里买了一份报纸，拿在手里，前翻后翻。
那女的说，翻什么呀？回去坐下来再慢慢看吧。
嘿，你刚才没有听到卖报的小朋友喊惊天的诈骗案吗？我就是瞅着诈骗案才买的报纸啊。
哦，知道啦，你是想借鉴别人的先进诈骗技术来诈骗我。
别开玩笑，我再找找。
小伙子又找了一番，没有结果，对着笑笑的背影摇摇头，说，这小子。
笑笑的爸爸正到达小伙子身边，他说，小兄弟，真是不好意思，我家小子胡诌，别见怪啊。
你教的吧？
没有没有，以毛主席的名誉保证，我绝对没有教他。这都是他自个儿使坏。
哟，大哥，这不叫使坏，这叫聪明。
小伙子竖起大拇指，说，这小子真不赖，我要是以后也生个这样的儿子，保证我妈妈的眼睛都能睁开了。
哪里哪里，过奖过奖。你妈妈怎么了？瞎了？
见马克思了。
哦。你真不生气？
生谁的气？
生我儿子的气啊。
怎么会呢？真是个好孩子！对了，恕我冒昧的问一句，我叫你大哥好呢，还是叫你大爷好呢？
笑笑的爸爸尴尬的笑笑，肯定是大哥，我今年三十二。
真是大哥呀！我今年二十五，我女朋友二十四。这是我的名片，有机会向你请教育儿经验。
笑笑的爸爸接过名片：王东海，东南亚国际早教中心招生主任。
原来是内行啊，好，好，我一定向你请教。这是我的名片。
哪里哪里？是我向你请教才对。哦，原来您是歌星啊！
小小娱乐城的一个歌手而已。
笑笑的叫卖声越来越顺溜，越来越响亮了，业绩也越来越好了。
上海晚报，上海晚报，惊天诈骗案，惊天诈骗案，有两百四十九人上当了。
一个老头子买了一份。
上海晚报，上海晚报，惊天诈骗案，惊天诈骗案，有二百五十人上当了。
太阳当头的时候，报纸全部卖完了。
笑笑的爸爸说，我一定要把你送到东南亚国际早教中心去深造，儿子，你真不知道你是一个怎样的人才啊！
笑笑说，惊天诈骗犯啊。
当晚，我又被召唤到笑笑家里。
笑笑高兴的说，金叔叔，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一个？
先听坏消息。
坏消息就是，今天我骗了五百个人。
啊！
好消息就是，我马上就要出国啦！
笑笑的爸爸说，谁说你要出国了？
爸爸，你不是说要送我到东南亚国际什么地方去深造吗？
笑笑的爸爸递给我一张名片，地址：老人村15栋802。
老金，明天早上八点钟，你跟我一起去，帮我参谋参谋。
第二天早上八点。笑笑家隔壁的一栋楼：15栋802室。
一百三十平米的居民住房经过大手术，成了一厅的大教室。
装修豪华，金碧辉煌。
大黑板，新桌凳，大电视屏幕，DVD机，话筒，彩绘小人书……真现代化！
王东海坐在老板桌后，侃侃而谈：我们东南亚国际早教中心自开办两个多月来，已经培养出了一大批能说会写、能读会背的早慧英才……
我说，王老板，你就别那么多废话了，直接说说你的课程表和收费表吧。
别，别开口闭口老板，开口闭口钱的呀，多俗气！我们是文化人！看样子，你黑边眼镜，斯斯文文，也应该是文化人。如果，你硬要叫我老板，请在前面加一个老师：老师老板！
我们制止了王东海老师老板的介绍，默读他的招生简章：
肩负着开发全世界儿童智力的重任，我特开设此国际中心。有关事项如下：
一，本着多出汗多收获的公平原则，凡报名的学生，都要先经过一番智力测验。测验结果分甲乙丙丁四等。甲等学费两万，乙等学费四万，丙等学费八万，丁等的学生原则上是不收的，但为了践行孔夫子的有教无类的祖训，特开设特色班，学费三十二万。
二，课程及达标标准：千字文会背，百家姓会背，九九表会背，唐诗三百首会背十首，千家诗会背十首。
三，学时：三十课时。一期没有达标，免费接着学，直到学会为止。
经过测试，笑笑被划入丁等儿童。
大王八粗脖子红脸的说，老师老板，昨天，你不是还夸我儿子是个好孩子吗？
王东海说，那是目测，目测会出错。一切要靠数据说话，测试结果在这里明摆着呢。
老师老板，你就通融通融，我们没那么多钱，丙等怎么样？
这个么，让我跟我合伙人商量商量。
王东海打手机，喂，刘老师老板，我有个好朋友的儿子是丁等，他爸爸没那么多钱，想划入丙等，你看怎么样？怎么？行啊！谢了您那！什么？得交八万的插班费。你别挂啊，他是我好朋友……
经过多次交锋，王东海同意将笑笑划入甲等，并且同意减免学费百分之九十，也就是说由三十二万降到了两千。
王东海流利的说，王先生，赶快报名吧，报名了就等于是赚了，赚了多少啊？三十一万八千啊！
太贵了，我回头跟我老婆商量商量。回头见！
老人村小区门口的馄饨店里。
笑笑说，爸爸，你一年赚多少钱啊？
五万。
爸爸，三十一万八千有几个五万啊？
六个多。
爸爸，赶快报名吧。我能帮您赚大钱啦！
赚个屁，我刚才是逗那个傻逼玩儿的。就那个智商，还想骗钱！
爸爸，我是逗你玩的。
香喷喷的馄饨上来。
大王八拿起桌上一个透明全裸的玻璃瓶子左看看右看看，咦，这里面是什么？
我说，调料呗！
大王八舀了满满的一调羹，在馄饨碗里搅拌。吃馄饨，喝馄饨汤，大王八流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