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我表哥那里做事，悲伤总会比快乐多，我已经忘记我在那里有多悲伤了，但我永远记得我在那里一点快乐也没有过。
我表哥那个混账的工厂总会有那么几个师傅，似乎每一个工厂总会有那么几个师傅和混账主管。嗯，我就跟着一个师傅学东西。他是一个混账的湖南人，大概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但是在我看来他已经有几百岁的年纪了，他总是板着一张臭脸，在他肥胖的身体上。你看到他的那张臭脸，你一定不会有心情吃饭，更加不会有心情做事的。我敢保证。
我跟着他大概学了几个小时的东西我就没有心情做下去了，我那时候觉得他就是一个悲哀，他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做师傅，他根本不懂该怎么去教一个新人做事情，或者他根本就没有想过教我什么狗屁技术。嗯，他是一个小气的人，是一个小气的湖南人，那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小气的湖南人。他总是叫我去做一些超出自己难度的事情，而我还是一个他妈的新手，我哪里会做那些高难度的事情，即使我会那么一点，其实我只是会那么一点，但我就是无法做好。但他就是非要把那些连他自己也没有把握做好的事情给我做，而我那时候就是一个哑巴，我一直都是一个哑巴，我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我就坐在那里不停地做着一件根本也做不好的事情，那样的结果就是时间过得很快，确实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下班的时间了。想一想真奇怪，当你专注地去做某件事情的时候，你根本就无法察觉到那该死的时间究竟流逝得有多快。你就连肚子饿，就连想上厕所，你也不会察觉到。
他总是在我无法做出一件事情或者做好一件事情的时候，用一双涂了白色油漆的眼睛看着我，他总是有一双涂了白色油漆的眼睛，而他专门拿来给我欣赏。你知道我有多厌恶那样的眼神吗？事实上我并没有你觉得的那么厌恶他，我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这一点倒不假。我觉得他也不容易，他确实不容易，他每天都得把他那双眼睛涂上白色的油漆，而且他那张该死的脸在我去到那里跟他学东西的时候，我似乎就没有看到他笑过，他似乎是一个已经痛苦了几千年的老妖精，他的面部表情已经硬化了。
跟着他在一起做事的时候，我总是心事重重。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师傅，他总是在做他自己的本职工作，而他的本职工作里并不包括教我如何更好更快地去学到技术。如果你认为“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句话是对的，那么我只想告诉你，这句话一点也没有错。但是该死的，把我领进门的并不是他，他就连一个该死的开关在哪里也不肯告诉我，还得要我自己去找半天，只要他用手指指一指该死的方向，我就知道开关在哪了，而他却不知道用他那根该死的手给我指指方向。他总是让我很泄气，我感觉跟着他在一起做事就是一件悲哀的事情。如果换做别人，我想他已经被别人骂得狗血淋头了。
他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他永远不肯教我任何一件事情，除了叫我扫地。去到那里跟他做事的时候，他就告诉我了，每个星期的二四六，就扫一次地，就是扫我和他一起做事的那张桌子的区域。
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一个心胸狭窄的人吗？特别是一个男人，你一定不会知道我有多讨厌那样的男人，我差点就要死去，看到那些心胸狭窄得要命的男人。
在我表哥那里做了约莫一个多月后，我拿到了七百多块钱的工资，那时候的底薪还是七八百块钱。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和你说到工资的事情，但我只想告诉你我那时候一点也不开心。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开心。我突然想到了离开那里，我不想再把我的青春耗在那里，被一个永远板着脸，拿着白色油漆般的眼睛看着我的男人恶心掉我未来的日子。
在我离开那里之前，我还没确定我是否真会离开那里，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在给我那混账的表哥打工。当你帮一个亲戚打工的时候，你总会感觉找不出任何借口和理由离开那里，除非你说，你讨厌那里讨厌得快要死掉。但你一定会觉得十分的内疚，我知道你一定会觉得十分内疚的，即使选择自由的权利常常在你的手里。
我在我表哥那个混账工厂里认识了一个女孩，确切地说不算认识，我连一句话也没有跟她说过，她总是在离我很远很远的地方认真地做着事情，和她另外两个姐妹。她总有那么几个混账姐妹在一起，似乎每个女孩在外面工作总会有几个姐妹陪在身边。
嗯，我感觉我喜欢上她了，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让我惊喜和激动了好几个春秋。但我想我只是在暗恋她而已，我不敢确定有没有暗恋这一说法，我只知道那时候非常地想看到她，即使她在我很远很远的地方做事，她总是在离我很远很远的地方做事，大概有那么几十公里远。
嗯，她确实漂亮，但我更加喜欢她的可爱，我想你这辈子都不会见过一个比她更可爱的女孩。除非你是她的男人，懂得欣赏她的可爱。
当她戴着一个白色的口罩坐在我对面不远的地方低着头认真地做事的时候，我感觉我就要笑疯了，她就像是一个小白兔，哈哈，我敢说谁看见了，都会笑起来的，但她就是那么的可爱和美丽。
后来，约莫很快的时候，她和她那两个混账的姐妹离开了我表哥的工厂，听说家里出了事情，急急忙忙地就走了，只留下空空的座位让我思念，让我心痛。
她是一个湖南人，一个叫做小雨的混账湖南妹子，我总是会对一个混账的湖南妹子产生好感，除了那个坐在我对面一直板着臭脸和拿着死鱼眼瞪着我的那个混账师傅，他简直不是一个混账的湖南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