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妖劫（9）

走出东湖时，回头看了一眼喜雨亭的方向。青蛇此刻醒了没有，他还会反对我吗？也许，我只是想和许思铭谈谈更多的故事，或者认真地问问他什么是爱、什么是喜欢。我心里默念小青蛇，给我一点时间，不要来打扰我，让我耐心地做完所有该做和想做的事情，想清楚很多不明白的问题。可是，为了这些事情和问题，搭上从今往后的漫长岁月，是不是有些不值？在人间我已经游走了一千年。许思铭只不过就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一个我记忆中的影子。

宾馆里，许思铭依然趴在床上，旁边是同样姿势的我，我和他的眼前依然是那台电脑……

我想，几乎没有一个人能明白蛇的犹疑。历来人们对蛇族褒贬不一，总体的了解总会落在蛇族的狡猾上。而这种狡猾其实本质的意思就是智慧。试想，一个不具备高智商的东西，何谈狡猾二字？而蛇的犹疑则是对自身智商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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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不能爱上许思铭。最多，我只是留恋他给予我的温暖。我也想，我不可能爱上许思铭，最多，我只是想探询嫦娥吴刚之中执著之外的情感。许思铭从头到尾表现给我的都是一个花花公子型的男人，更或者，一个纯粹的浪子。我曾经蔑笑他的无耻，在第一次遇见他的晚上。我曾经欣赏过他的言论，在第一次和他坐着品茶的白天。我曾经依赖过他取悦的温暖，就在那个让我不能再想起的亲吻中……每次想起它，我总是无法克制神经的颤栗。看他安静地对着电脑点点画画，我不清楚他想画谁。是又一个红唇女子吗？燕儿的雀儿？鸟儿？狗儿？猫儿？是画某个很不熟悉的人吗？为什么下笔那么困难，总需要凝神思考。我看着屏幕上黑色的轮廓，看着渐渐长起来的头发，眉眼清晰起来的脸庞。

哦，画里是我……翻身躺着，仰望着屋顶，眼泪穿越脸颊，渗进脖颈。眼泪表达的是什么呢？眼泪又能代表什么呢？比方此刻，我的眼泪代表了什么？是为了屏幕上越来越清晰的我的画像，还是为了屏幕前脸色比之前更加胭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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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轻轻落在许思铭的肩上，我第一次感觉到他的身体原来这样结实。手指接触到他硬硬的骨骼，那感觉仿佛相隔了两千年。

许思铭没有回头，微微停顿了一下，继续画着画像，完成着其他的细节。电脑这个东西真是神奇，几百年前，我看过诸多的做画手法，唯觉只有今天的这幅最美丽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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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吗？许思铭终于停下灵巧的手指，默默注视着我挂在唇边的那滴正在风干的泪水。

是我吗？我不敢确信。画里的女子带着那么多的红尘风情，怎么可能就是我的模样呢？我只是一条千年的、冰冷的白蛇而已。

许思铭拉我来到镜子前面，问我：看看，是不是镜子里这个人？

一滴眼泪滑过红晕浮起的脸落在他的手背上，缓缓蠕动。唇边的眼泪被温热的唇吻去，不能思索，不能呼吸，不能逃走。我已经无药可救地陷落在一千年前的梦里……

当吴刚一日日重复着简单的沉默时，我已经同样冷静成了一条疯狂的白蛇。有一次我病了，喉咙喷火一样，扭着疲软的腰渴望爬行带来风的快感。吴刚轻轻把我抱在怀里，手指抚摩着我的额头，用嘴唇轻轻打了个调皮的安静手势。那一刻，我就沉睡在了这个与我生命紧密相连的男人身上。我一天天在他的照料下康复，一天天地洞悉着他的细致与温柔。

我不能确定我真的爱着吴刚，但我绝对确定，我找嫦娥变成人的目的，就是让她看着我一天天变成和她一样的女人。等变成那样的女人时，我却失望地发现，吴刚根本没有顾及我长久的消失，依然默默地在月宫重复着亘古不变的一切。我如何回去？我怎样回去？只有仰望月宫的时候，我才能感觉到心的裂痛。幻想着我再次盘伏在他的怀里。不做人，只做一条日日偎依的蛇就足够了。

从来不曾想象这个梦会因为许思铭而打开。我任由他疯狂无休止地吻遍我的嘴唇、脸颊、脖颈。闭上眼，拥抱我的人和一千年前一样温情。

你真的爱我吗？我的唇依然留连在许思铭的唇边，我想我已经患上了一种吻的瘾，那就是唇传递过来的柔软和温情。

爱你，真的爱你。你明明知道的，还要我一次次回答。许思铭这个大男人居然像女孩子一样羞怯地撒娇了。他脸上那两朵和我相仿的红晕，让我突然感觉到人类书籍上描写的爱情。我试图把这个大男人抱在我的怀里，贴着他的脸，感受一种不一样的人间温暖。这种温暖、这种细节，我看了一千年还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