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兰一惊,回头看时,却顿时喜出望外。
你道此人是谁?不是别人,正是先前给柳从言批命的那个老相士。熏兰看到自己已经满头华发,而那相士却仍旧还是之前的模样,一点儿没变,心中难免称奇,忙起身和他打招呼。
听说熏兰还愿,那相士便安静地坐在一边等她念完经,两人才一同出来。
这相士的出现,让仿佛已经在汪洋之中迷路了的熏兰找到了灯塔一般,所有事情都开始变得充满希望。
那相士未等她开口便先笑道:“柳夫人看来印堂发黑,可是进来家中不顺!”
熏兰听了,便忙将事情和盘托出,口中只道:“未知先生可否指点迷津,帮我们柳家化解此劫?”
那相士便掐指一算,摇头道:“柳夫人,我早同你说过,柳姑娘不能早嫁,否则的话香消玉殒,你非不听是不是?”
熏兰大惊,忙摇头道:“先生您有所不知,不是我不等她满十八,而是进来城中少女失踪案闹得沸沸扬扬,我们是怕姑娘遭了横祸才不得已而为之!”
“糊涂!”相士点头笑了笑,道:“你家姑娘福大命大,总能转危为安,不必太过于劳心,你快些打消让姑娘出嫁的念头,不出三日,所有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熏兰忙点头道谢,又掏出银子来相赠,那相士只去了其中一两六钱,自顾去了,剩下熏兰一人呆呆站在门口,痴想了半日。
靖王妃身体不适,没有见客,却留下她们用了晚膳,至掌灯时分,母女二人才平安回到家中。
柳墨早选中了一二人,却又怕女儿不乐意,只命人悄悄来请熏兰过去商议。
熏兰一言不发,等他一一说完,忽然打他手中拿过那几张生辰八字,用力撕了个粉碎!
在此之前,她从未对着丈夫说过一个“不”字。
可是这一次,她铁了心,因为她打骨子里相信,家中一切的厄运都是为此而起,所以她必须要制止这一点。
完全无视女儿的心意,将她仓促地嫁出去,柳墨心中何尝又好过呢?见到妻子如此愤怒,他沉默了。
两人对坐,半夜无语。
日上三竿,薛洪才打床上爬起来,昨夜****的姑娘还躺在身边,一脸稚嫩,床单上一点腥红,提醒他那一万两银子没有白花,他穿上衣裳起来,早有****端来洗脸水,殷勤服侍。
****?他以前也做过。
妓院?以前是他的家。
老鸨进来不住地搭话,毕竟这样的年头,舍得花一万两银子买一个姑娘初夜的就是大爷了!
薛洪冷笑着,只坐在一边,等人服侍。
洗漱穿戴完毕,那老鸨见他要走,才小心翼翼上前道:“大爷,您的一万两银票兑不出来,钱庄里说,银票是真的,但得有您的签字才都能兑换,您看,是不是烦您签个字?”
他猛地转过头去,冷笑了一声,才道:“我说你也是财迷心窍,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昨儿个敢要我的银票就算厉害了,今儿个一大早还敢过来找我要签名?”
老鸨子一听,心中大呼不好,便忙上前陪笑道:“都怪我有眼不识泰山,敢问大爷是那个帮会的?这京城里头帮会,我开门做生意之前就都拜会过了!”
这话让薛洪冷笑不止,他只回头对身后的跟班道:“将这个粉头儿送到别院里头去。”
老鸨子还想说话,却看到妓院老板提着前襟慌忙跑上来,一面擦汗,一面点头哈腰地道:“薛大人!这老鸨子有眼不识泰山,瞎了她的狗眼,您先走,我马上送过去!”
薛洪冷笑了一声,回头便要走。
老板忙上前去,夺过老鸨子手中的银票,双手捧着,送到薛洪面前,毕恭毕敬地递上去。
薛洪瞥了一眼,才哼道:“徐老板,这可不是我的哪一张。”
他愣了一愣,只得用力往自己脸颊上拍了一下,才又打自己荷包中掏出三张一万两银票一同递上去。
薛洪看了一眼,对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拿了银票,两人往前头去了。
老鸨子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只咋舌不已,疑惑道:“这是哪里的大爷如此霸道?”
老板忙对她道:“以后别再冒撞了,但凡见到他,要什么都随他去了!别再开口问他要钱了!”
那老鸨子听了,皱眉道:“我也不是第一天干着营生,没听说有这么一号人物。”
老板只苦笑,心中却闷燥,这个薛洪简直无孔不入!
这妓院昨儿个晚上才打开门做生意,薛洪昨天就来捧场!想必早对这里知根知底,实在过分!
薛洪敲竹杠成功,心中愈发得意,正打算再回家睡一觉,却得到消息,朱济在衙门里等他。
侍卫忙上前小声道:“大人,这小子等你,只怕是没有什么好事!”
薛洪冷笑道:“看看去!”
朱济一直在压制自己的愤怒,薛洪一向爱面子,便是再怒,也该给他留点儿颜面才是,毕竟打狗也要看主人!
薛洪却不是这样想的。
两人一见面,大眼瞪小眼。
薛洪随意一拱手,眼神看向别处,懒懒地道:“朱大人。”
朱济见他着实不成样子,如此怠慢,便冷笑道:“我听说,你抓了柳从德和柳家管家?”
薛洪不以为意,点头道:“抓了。”
一副你要怎么着的模样。
“放了!”朱济失去了忍耐,直接命令他。
“还没审开。”薛洪耸耸肩。
“清清白白,没什么好审。”朱济坐在他对面看他。
“清白就不会到这里来了。”薛洪吃了一口茶,低眉瞥着茶碗中的茶叶,呸地一声吐出口中的碎茶。
“放人!”朱济不愿再和他多说。
“大牢就在后头,朱大人您是这里的头儿,您说放人就放人,说杀人就杀人,不过一句话的事儿,您到我面前来大吼大叫,是什么道理?”薛洪板起脸来怒目相对。
这分明就是将了自己一军!朱济更加怒不可遏,自己堂堂一个指挥使,他竟然完全不放在眼里!薛洪狡诈,人根本不在牢房里!他如何能下令?
薛洪一面冷笑,一面看着朱济跳脚,心中十分享受,折磨朱济,是他如今最快乐的一件事情,看他完全没有办法,薛洪心中升起一阵快意。
两人还在死磕。
只见肖木尔悄悄走近来,在朱济耳畔瞧瞧说了两句,只见朱济看了一眼薛洪,便不再说话,出去了。
薛洪得意地笑,你能耐我何?
转头对着身后的侍卫道:“走!咱们去审审柳家的人!看朱大人那么在乎,我更有兴趣玩了!”
两人狞笑着往外头走,刚走到衙门口,只见萧雨慢悠悠地打着哈欠走进来。
薛洪上前便是一巴掌,大声道:“不在那边好好看着,你回来做什么?”
萧雨被打得一愣,抬头捂住自己的脸颊,小声道:“不是您让把人放了的么?现在怎么又说这样的话!”
薛洪一听,气不打一出来,上前便往他脸上啐了一口,喝道:“谁要你放人了?”
还真是他的印章。
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地写着,立即释放囚犯柳从德、杨冬泉。
薛洪傻了眼,那印章都是锁在自己屋里的秘柜里,和自己的金银财宝放在一处,若是有人能够轻而易举地拿到印章,就说明,也能随时取走自己的财富。
到底是谁偷走了印章?难道是柳家的人?
他一面想,一面便往怒气冲冲只往柳家去。
柳家的巷子里,不同寻常地空无一人,他带着人往前走。
刚才来到巷子口,便不知道打哪里冲出十几个大汉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萧雨眼尖,一眼认出其中一个为首的便是卫所衙门里头的八品知事李渔,便上前喝道:“好大的胆子,没看到这是薛大吗?速速让开!”
李渔听了,摇头道:“薛大人,请恕属下无法放行!朱大人吩咐,这明波巷子里连个苍蝇都不能放过去。”
薛洪慢了一步,心中愤愤,又无计可施,只得悻悻而去。
再说柳家两老正苦无良方对付眼前的事情,忽然听到下人来报,从德和杨冬泉回来了!
这二人平安回来,举家欢天喜地自不必说,自此之后,熏兰更加对神佛一时笃信不疑,这是后话。
朱济命人阻挡所有求亲之人,加上熏兰对不能让女儿十八之前出嫁深信不疑,柳家倒也着实清静了下来。
对于此次的脱困,熏兰满心欢喜,都觉得那是菩萨保佑,因先前在菩萨面前许了愿,只要家人能够平安归来,自己便吃斋还愿,顺道为自己的女儿化解劫数,于是便又带着韵怡,往清凉寺中来。
没想到会遇上靖王妃。
那个女人绝对不是母亲口中与世无争、生性淡泊的女子!
这是韵怡的第一感觉。
虽然掩饰得很好,但她完全不喜欢,甚至是讨厌自己,韵怡能够明显感觉到。
可是,为什么呢?
靖王妃慢慢走到她面前,不住地大量着她,眼角含笑,转头对熏兰道:“柳夫人,瞧瞧,言儿都长这么大了!我记得我成亲那年,她还不过十岁!”
韵怡忍不住打了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