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着上前将郑忠拖起来，一面往里头拉，一面催促道：“打听到了什么，快说！”
郑忠毫无掩饰，简明扼要地说：“因为一把刀。”
这话让小石头愣了半日，摇着头道：“还当你打听到什么了！就只有这句话么？还有什么，快说！”
“的确还有。”郑忠又道：“那是把金刀。”
小石头无法释怀，也无法明白，就看着他，郑忠慌了，忙摇头看着乔志远解释道：“爷，还真没了！”
一把金刀就能让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说疯就疯了，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那头小石头还在咄咄逼人地质问郑忠，却一问三不知，这的确为难他了，这件事如今谁都不敢提起，谁都噤若寒蝉、三缄其口，哪里还能打听到更多？能听到这个已经不错了。
乔志远径自苦思。
第二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只看到清雅站在巷子口，好像在等人，远远看见他骑着马出来，便忙着挥手，小石头悄悄问他：“这姑娘是谁？”
他来不及回答，忙翻身下马，迎上去，这一大早的就等在这里，难道言儿有事？
清雅笑眯眯地打食盒里拿出一个蓝色的小包递到他手中，轻笑道：“我们姑娘一大早起来亲手做的，爷带着吃！”
说罢也不等他回答，提着食盒，拖着裙摆便往后门去了。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包，嘴角溢出一丝笑容。
极其利落地翻身上马，才看到小石头正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自己，忽然想起他昨儿个晚上说，要带着点心到南苑去做午饭。
这个爱贪小便宜的家伙！
别的都行，这个是言儿亲手做的，他是不会拿出来的，只装作看不见，骑马向前。
小石头哼了一声，才道：“爷如今真是艳福不浅，家里头有人做饭等你回来吃，就是点心也有人送！”
无论他说什么，横竖他是不会拿出来的，心情很好，即便天色只蒙蒙亮，依然觉得阳光灿烂。
韵怡正满脸是黑灰地守在门口，眼见清雅回来，知道桃花糕已经送到乔志远手里，她忍不住甜甜一笑。
清雅喘着粗气跑到她面前，就是怕她一直这样站在风地里这样等着，才一路小跑回来，来不及喘口气，便小声道：“虽说快入夏了，但早上毕竟有些凉，姑娘家去才是，做什么在这里等着呢？”
她只轻轻一笑，虽然知道了，但还是忍不住问她：“送到他手中了么？”
清雅点点头，只道：“我亲手送到他手中的，姑娘快进屋，把脸洗一洗，倘或夫人瞧见了，又该责备你了。”
熏兰的确看不惯姑娘这么脏，于是忙进屋洗漱。
再出来时已经打扮一新，清雅小声道：“今儿个要不要正经梳一个发髻？”
她轻轻摇头。
她们总说她的妆容太过于清淡，也见过倩如的，果然梳得十分精细，配饰也雍容华贵，虽漂亮但只觉不如随便挽上一个简单的发髻来得轻松，先前几日在清凉寺中见了几个大家闺秀相约却拜神，那装扮，十足的花篮子。
可见为何会有庸脂俗粉一说，本质不是真丑，而是打扮太过。
清雅叹了一声，才又道：“也是姑娘天生丽质，不然这么不打扮，不知怎么被人笑话呢！”
她忍不住笑了一声。
清雅双手十分麻利地将她的长发挽做一个坠马髻，再簪上她的蝴蝶步摇，点头道：“真漂亮。”
两人说笑间，只听到熏兰走进来，见桌上放着一盘子粉色的桃花糕色泽鲜亮，惹人垂涎，便顺手拿起一块儿放在口中，只是刚入口便立刻吐出来，往里头问道：“清雅，这糕是你做的？怎的味道怪怪的？”
两人都愣住了。
因乔志远上朝走得早，她也起得早，加上是昨天夜里突发奇想，东西都是清雅连夜拿回来的，借用了熏兰的斋菜小厨房，弄得满脸黑灰，再一抬头天色大亮，只怕耽误了时辰，便忙装了送去，连尝一口都忘记了？
忙拿过一块儿放在口中。
忍不住吐出来，太甜了！也有一股子怪味，皱着眉头看向清雅。
清雅努力将它咽下去，才奇怪道：“姑娘怎么放那么多糖！除了糖还放了什么？”
“没有啊！桃花瓣是用水泡开的，我放了糖和你放在灶头上说的那个什么秘方，鱼胶粉，都按照你说的做的。”韵怡只觉得太糟糕了！一大早赶着送过去，竟然是那么难吃的东西！食物这东西说来真奇怪，看着那么好看，为什么味道不佳？
清雅想了想，才恍然大悟道：“姑娘！那不是我说的秘方！是夫人蒸包子用的泡打粉！难怪有那么奇怪的味道！”
恨不得立刻拿回来，天啊，谢天谢地他吃了不会闹肚子。
她唯一能做的是蛋炒饭和番茄炒蛋，总不能做这个让他带着！
人就是不能用自己最笨的事情来展现！天知道他会怎么想？连饭都不会做的女人娶来做什么？老天保佑他没时间吃，或者忘了吃！
熏兰大概猜到，忍不住抿嘴一笑，这个傻女儿。
事实上乔志远一整天都很有空，仪仗队上了正轨，一切就绪，不过巡视一眼，留他们自己训练便是了，在屋里坐着也是坐着，忽然想起小石头说中午没人送午饭，便过去看看。
小石头和郑忠两个人就站在大门口，见了他，小石头张口便让他拿点心来吃。
他摇头笑道：“我替你们看一会儿，吃完饭再回来看我！”
小石头嘟嘟囔囔和郑忠说着，不甘心地走了。
他见四下无人，便坐在石阶上。
掏出那个小包，轻轻打开，是桃花糕。
颜色很漂亮，就像她一样。
可是一直被他揣在怀中，都已经成了一坨，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对不住她，她做的点心被自己弄成这样。
正要放在口中，忽然听到里头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装在墙上，他忙将东西揣会怀中，转头要进去查看，却发现这大门上了锁。
奇怪了，一个上了锁的大门，说明里头什么人都没有，又不是藏宝阁之类存放贵重物品的地方，用得着每天都要两个锦衣卫来站岗值班？
里头又响了一声，他只轻轻地一跳，便攀上墙头。
轻轻地跳入院中，循声而去，来到一个房间门口。
房间依然上了锁。
他拿起那把铜锁，惊讶地发现，连那锁眼都已经被人灌上了铅。
只听见里头脚步声，似乎也在门口听外头的动静。
这个房间里有人！
他向后走了两步。
只听到里头传出一个温和的男人声音道：“你是谁？”
怪人！
他不答，反问道：“你又是谁？”
“哼哼。”里头那男人冷笑了两声，似乎对这个问题不想回答，相应的，也不打算再追问乔志远是谁。
他似乎更关心一件事，张口便道：“你有吃的吗？”
有是有，但他小石头都没舍得给，如今要给一个怪男人？不可能！
“肯定有！但舍不得给我是吧？”那人好像会读心，直接便把他的心说出来。
乔志远不吭声，转身欲走。
那人似乎饿极了，忽然之间大声喊着“哎呀”便重重地倒在地上，不断地呻吟。
房间上了锁，锁上灌了铅，这饕餮盛宴的诞生地竟然有人要饿死，最糟糕的是他看到了。
要眼睁睁地看着他饿死又做不出，便停住脚步，往怀中掏出那包桃花糕，从里头掰了一块儿，却又看四处两窗户都是钉死的，只道：“便是我舍得给你吃，这也送不进去不是，你瞧，连窗户都钉死了！”
那个人好像忽然起死回生似的，起身道：“前头墙上有个小洞，看见了么？”
他往前走了两步，果然有，便将东西打小洞里伸进去。
有一只白净瘦弱的手快速接了过去。
见不了太阳光所以才会那么白吧？若不是听到他的声音，先看到这只手，还要以为是个女人呢！
还未等他回过神来，只听到里头连着呸、呸、呸了三声，那男人抱怨道：“你这小子真是个怪人！这种东西你当宝？”
他忙吃了一口，忍不住笑了一声。
有些生气，便道：“你这人真奇怪，都这样了，我给你吃的你还嫌弃！”
那人忍不住笑了一声，才道：“明天给我送个烧鸡来吧！这哪里是人吃的！”
“你实在过分！”乔志远从未见过这么不把自己当外人的人，不过萍水相逢，他做什么要任对方予取予求，甚至放肆地批评言儿为他做的点心？
转身要走。
“好吧！好吧！”那人就贴在窗前，听到他的脚步声，才又道反：“这是你相好的姑娘送给你的吧？”
乔志远无奈地看看天，自己这是怎么了？在一个空屋子面前跟一个毫不客气的囚徒说话？一再地满足他的要求，还要任由他挪揄？
“够了！”有人提起言儿他便立刻绷紧了神经，他不容许任何人批评她！
“你应该高兴！”那个人忽然道：“碰上个好女人是你一辈子的幸运！我也曾经有一个好女人，可悲的是我现在才知道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