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妖恋（6）

嫦娥姐姐，也许，因为我们的生命漫长，所以，我们从来不互相逼迫着给出一个答案。可是，在人间的这一千年里，我学会了人类的习性，那就是随时喜欢抓住生命中的每一个问题，并迅速将它的答案找出来，因为普通人往往不晓得眼睛一睁一闭后，还能不能再睁开。我艰难地吞咽着想要打断我的谎话奔涌出来的假口水，这一千年，我何尝学会过人类的这一习惯，更多的时候，我还是习惯慢慢地耗着，等着。我继续着刚才的话题，说给嫦娥：你能否现在就明确地告诉我，你喜欢不喜欢吴刚，别想能或者不能，只想是或者不是。

嫦娥突然笑了，毫不犹豫地笑了：小白，你说什么呢，小脑瓜想什么呢？我和吴刚有什么是或者不是、能或者不能？我们什么事都没有，明白了吧，小丫头。我永远不可能忘记那个叫后羿的男人，不管他当初怎么选择。很多时候，女人就活个回忆，和男人不一样。小白，你不也是如此吗？一千年了，还活在回忆里，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我……我说什么呀。我明显感觉到被嫦娥套住了，至于下面会是什么内容，心里也大概是有答案的。

果然，嫦娥又是一阵轻笑：那我就替你说了。吴刚，你知道吗？小白一直很爱你，从一千年前就很爱你，在这一千年里，也不曾改变。

吴刚好像没听清似的瞪着嫦娥，一会又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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嫦娥左手拉起我的手，右手拉起吴刚的手，并将我的手和吴刚的手放在一起。她笑意盈盈，对着我，也对着吴刚。她说：知道小白一千年前为什么要变成人吗？就是为了你——吴刚。知道我为什么要成全小白吗？是因为我受王母娘娘之托，要成全小白。至于原委，我也不清楚，王母娘娘只说，她想补偿小白。所以，在小白向我提出要做人后，我就按照王母娘娘的安排，帮助小白。并且，在小白完全成为人之后，按照王母娘娘的指示，去人间召回了小白。下一步，还将按照王母娘娘的意思，给你和小白举办婚礼，也算了了我这么多年来的一个心愿。王母娘娘说了，你和小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太般配了。

太般配了？天造地设？吴刚好像不相信这些词是从嫦娥嘴巴里蹦出来的，他眼睛仿佛被定格了似的，一动不动地瞪着嫦娥。

一千年，果然是个早就设定好了的游戏。我回想着桂树精的话，安静地听着这个一点也不意外的答案，包括其中有些意外的词语。吴刚则沉浸在傻傻的瞪视嫦娥的动作里，找不到表情回来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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嫦娥姐姐，我不相信。我故意这么说给嫦娥：我真的不相信，这一千年来我所经历的漫长岁月，难道只是神仙对妖的补偿？作为神仙，会亏欠妖奴什么东西呢？你再怎么说，我都不相信谁会用漫长的一千年，来跟我玩这个补偿的游戏。

嫦娥轻拍我的肩膀：小白，一千年，对于神仙来说，真的不长哦。你现在已经是神仙了啊，经过这一千年的修炼，原本为妖的你，真的已经是神仙了。有这些，就够了。你看我的玉兔，它就没这福气。

那么，你从来没有喜欢过吴刚吗？我不想再纠缠着妖或者神仙的话题，我希望问题回到嫦娥和吴刚的事情上来，这才是主题。我于是这样问嫦娥，且问得理直气壮。其实，这句话，是我代替吴刚问的。他傻傻的样子，若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我想，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复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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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刚，我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你不会为了这个，要我向你道歉吧。我觉得小白和你挺配的，她现在也是神仙了，你和她一样了，你……不会嫌弃她以前是妖吧？嫦娥的手指在吴刚的眼前晃了晃，我想，她也是期望着吴刚能赶快从那种表情中走出来。

吴刚终于垂下了眼，一同垂下的，还有嘴角、眉梢、双肩以及腰身。他的整个人一瞬间矮小了许多。他喃喃自语：阿嫦，你会嫌弃妖吗？

嫦娥迅速看了我一眼，遮掩地打着岔：看我这张嘴，我们月中的，都是兄弟姐妹，我和玉兔就是这样啊，我又怎么可能嫌弃小白呢？

吴刚摇摇头，他也默默地低头轻笑，笑得我非常明白了他的“前世”就是那只鹤妖，笑得嫦娥不明白他心里到底知道了什么。吴刚说：我明白了，妖和神仙是不同的，可妖们却都傻傻地希望变成人，和神仙相同。

嫦娥还想再说些什么，我忙示意她住嘴。我不想她再说出什么话来刺伤吴刚，同时，也不想因为没完没了的对话，而暴露了吴刚的身份。很显然，嫦娥不知道吴刚就是害她上天不能、下地不得的鹤妖，更不知道他是她很多悲剧的始作俑者。

我送你回房吧，你累了。我这么说给吴刚，并用双手搀扶着吴刚。

吴刚却微笑着捧起我的脸：小白，你真的喜欢我吗？那么，我也能像你一样，喜欢着你吗？小白，我会补上亏欠你的一千年，这一千年，你所受的种种的苦，我都会在以后，用重重的幸福和甜蜜补足它，相信我。

我相信。我应付着，只希望赶快将吴刚拖离这里。我心里也在琢磨，为什么原本很渴望的东西出现了，我却一点点应有的兴奋和激动都没有。我回瞥嫦娥，她一定看见了吴刚刹那冰凉起来的心。我也看见了，我都能感受到吴刚胸口那团已经冷却成冰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