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妖殇（5）
我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笑，扬起手整理鬓发，其实是趁势抹去了眼角的眼泪。我送别着吴刚，我不怕死，只怕失去吴刚。吴刚也不怕死，却怕失去我。青蛇说的对，王母娘娘是不愿意见我的，见到了我，说不定还会迁怒于吴刚。所以，吴刚选择了单独去见王母娘娘，且坚持着一定要去。
在他前脚走后，我和青蛇一起回到了月中。和青蛇一起回到月中，是我的坚持。其实，要回到月中很简单，只需要将我揭去鳞片的玉簪儿合在手心，默想着那轮月罢了。
在这样的时刻，我也希望能见到嫦娥，至少地，我要弄清楚一些事的前因后果，最主要的是，我要想尽一切办法，保持我的家的完整。一个家中，必须有一个妻子，一个丈夫，还有……孩子。
青蛇疲惫地喟叹：终于到家了。在他的概念里，这里就是一个家。而在我看来，家应该不是一个固定的地方，家应该是两个相爱的人拥有的空间。这个地方没有吴刚，它还是家吗？
月里好像没有什么改变，只是比过去更加冷而已。嫦娥在桂树下站着，默默地看着我。她好像瘦了很多，也比以前唠叨好多：回来了？小白，你瘦了好多哦。
淡淡一笑，我抚摩着我的肚皮，用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神扫视着嫦娥，这个给了我痛苦也成全了我幸福的女人：姐姐，你也瘦了好多。忘了告诉你，姐姐，我快生了。
嫦娥也笑：能看出来，快要做母亲了，一定很幸福吧。
我用眼睛紧紧盯着嫦娥：假如孩子的父亲在我身边，我会更加幸福。姐姐，你能帮我把吴刚找回来吗？
嫦娥垂下眼帘，她摸索着衣角，透漏出一两点忐忑不安的表情。
我继续跟在她身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她听：吴刚去找王母娘娘了，他听说了白素贞当年产子很是恐怖，希望王母娘娘能开恩救我。他却不知道，王母娘娘正在盛怒中，就因为他和我私自结了夫妻，而我们还在傻傻地以为，我们的爱情是王母娘娘成就的，是上天特赐的。你说他倒霉不倒霉，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去触这个霉头。我倒不担心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以及我会死于什么样的万劫不复，我只是要吴刚平平安安。这不是奢望，这是请求，请求一个制造了这起闹剧的人……
嫦娥坐在石凳上，依旧默默地不吭声。
我也打算坐在她对面的石凳上，青蛇连忙在我将要落座的地方放上了一块棉垫子。我笑给青蛇，并说谢谢。嫦娥不看我们中的任何一个，她的目光在我屁股下面的垫子上。
我继续笑，像是在讲一个故事，又像是在编辑一段小说。我将兔妖和吴刚讲与的故事穿梭在一起，且穿梭到了故事中王的女人身上。我继续着故事：王的女人不知道，其实，最爱她的人，就在她的身边，而她仅仅是没有珍惜罢了。她知道自己的离开成就了王，还有王迷恋的另一个女人。但是，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对于王的爱，或者对于王的恨，或者爱恨交加，不能再让自己心里一个容纳其他男人。而那一刻，她并不知道，这个一直在她身边的男人，其实也是一只妖，就是故事中的鹤妖。
终于地，有条白蛇爱上了王的女人身边的那个男人。王的女人明白这是个机会，她必须全身而退，既不丧失这么多年的友情，也不丧失自己的坚持。她需要这个男人在身边，却不能，也不愿意嫁给他。而此刻，天庭的女人统帅，也就是王母娘娘命令王的女人嫁给这个日夜陪伴她的鹤妖。如果不嫁，王母娘娘就会认定她想嫁的人是天庭男人的统帅，也就是玉帝。
王的女人好笑，并不是每一个女人都喜欢手握权利、高高在上的玉帝，王母娘娘这样认为，是太高看玉帝了。于是，王的女人答应了嫁给王母娘娘指派的这个男人，但条件是一千年以后，一千年以后，假如这个男人还能等着她，还没有娶了别的女人，她就嫁了。而为了将这个谎言进行到底，王的女人引诱了院子里的那条小白蛇，引诱她为了这个男人而疯狂地实施着变成人形的计划。
王的女人太可笑了，她并不知道，这个男人原本就是妖，是为了她，才变成了人形。而现在，她却引诱另一只妖，为了这只已经变成人形的妖，而去变成人。太混乱了，因为王的女人那矛盾不堪的心理，那近乎变态的执着……她害了两只妖。
终于，那条白蛇成了人，赶在王的女人和王母娘娘那个约定到来之前，成全了蛇妖和鹤妖的好事。王的女人心里是有点点愧疚的，也是有点点妒忌的，尤其在她亲耳听到寂寞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空间里，传递过的男欢女爱。她彻底妒忌了，妒忌地发了疯。为了这份妒忌，她不惜编造谎言，折磨那条历尽千辛万苦才得到幸福的小白蛇。
接下来，不知道她想到没有想到，鹤妖这一次回去，有可能会揭穿她，仅仅为了自己的女人和自己的孩子……
不可能……嫦娥突然间说话了，这突如其来的“不可能”，还真是吓了我一跳。青蛇依旧默默地在旁边站着，听着。
嫦娥继续说：不可能，你怀的孩子不是吴刚的，你当天晚上和吴刚在一起，第二天早上就怀孕了？这怎么可能，我虽然没有生过孩子，至少见过凡间的女人怀孕生孩子。我本来是要祝福你们的，可我不能让你就这么欺骗了吴刚。
我笑，傻笑：这么说，姐姐，你承认你就是那个王的女人，你承认了你和王母之间的约定？
嫦娥一愣：你的故事讲得很动听，但许多情节不是你猜想的那样。我其实早就知道了吴刚是那只鹤妖，那只弄的我和后羿分离的妖精。我想惩罚他，才答应了你要变成人的请求，我要借着你的蜕变，让他饱受更加沉痛的打击。可是，一千年太长了，我慢慢原谅了他，而对于你的愧疚也越来越深，所以才有了后来成全你和他的事情。只不过，我没想到，你在凡间并没有始终如一地爱着他，你怀了凡人的孩子，还要和他天长地久。你不觉得有点过分吗？
我过分？我嘿嘿冷笑：我再怎么过分，有你过分吗？也许，现在，你所担心的他，就要死在那个和你约定了某某的女人手中。你不想救他吗？也许只有你，才能让那个女人死心、放心。
嫦娥认真地瞧着我：没想到你这么有心眼，我越发地相信，你肚子里的孩子，绝对不是吴刚的。
我冷笑：我的孩子是谁的，不用你来管。你确信你没搞错？大姐，大娘，你是不是糊涂了，我和吴刚，我们本来就不是人，我们是妖，你能用人的常识来验证我们？傻不？
嫦娥迟疑了，看得出，她心理在思考问题。良久，她起身，对青蛇说：照顾好小白，我去去就来。然后，她又转回身，对我说：小白，你等着，我要你生下这个孩子，亲眼看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我还要吴刚亲眼看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